第330章 輕工業出口(第2/3頁)

這至少說明,她作為宋人,的確並未糾結、甚至躲避丈夫那另一半來自所謂“世仇”的血統。

邵清遂坦然笑道:“中原工匠,歷來就比四方鄰國的匠人,聰穎靈巧許多。遼國亦有牛筋、魚膠、銅和好木材,仍做不出神筆弩。我母親是耶律氏郡主,養父是皇族一脈的蕭氏,府中用度皆算得上乘,但炊具裏頭,我只見過銅鐵打制的釜、吊鍋、鏊,鏊便是我們用來烙餅的,勉強類似開封城的圓底炒鍋。而扁平底部的器皿,只有瓷器盤盞,亦是來自大宋的。”

他想一想,繼續道:“再說,打鐵世家,往往有秘而不宣的竅門法式,即便遼國的工匠要學,也沒這樣快。北地貴人們,買南朝的瓷器,一只花瓶百來貫,他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而這樣的平底鍋若能烹出更為講究的菜肴,令他們在宴請中更長面子,必也是好銷的。我先用這次給簡王療傷所得的賞錢試一試,盈利給你,就像聘禮、嫁妝那樣,維持你對孤幼們進學的開銷。倘使順了,孟皇後的本錢,也可像販賣鰲蝦肉脯那般,分幾成在平底鍋上。”

邵清條分縷析地淡淡道來,口吻和靜,就像他提筆寫藥方的節奏一般,於不緊不慢中,捧出那些能夠解決困境,或者能夠帶來福祉的方案。

姚歡的心,好像一方田園,被三四月間的春光籠罩,和煦溫暖。又如半畝方池,有汩汩山泉活水,徐徐注入,映出一片天朗雲舒。

她發自肺腑地感謝自己的運氣。

從前因著被表象迷惑,掉過一次情事的坑。

在跌得鼻青臉腫之前,她就頭也不回地爬出來,總算沒吃第二次載。

她嫁到了眼前這樣好的男子。

這個男子,其實也並非來自草根,卻能無視在權力階層更上一層樓的誘惑。

更關鍵的則在於,他是一個能夠明白所愛女子致力於追求何事的男子。

買賣相長、照章納稅的正常交易,不必劫富就能濟貧的良性運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乙方本分,以及,設法對女子不平等地位的點滴改觀。

上述幾樣,就是姚歡這個後世來人心中的自然法則。在她看來,在這些事上盡力而為,即便於古代世界裏,也能夠為百態清明的紅塵人間,作出幾分小小貢獻。

可貴的是,她不必多費口舌,自己所嫁的男子,就能理解她,幫助她。

他與她,誕生於不同的時空,受教於不同的思想體系,但靈魂能相容,目光所及能相同。

這難道不是她一個穿越者,能夠獲得的最好的土著伴侶嗎?

對於在異世踽踽獨行的惶恐,如風吹雲散。

吾道不孤的感覺,多麽幸福。

二人頭碰頭,幸福地吃完豬雜湯餅後,卻又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

平底鍋,畢竟是鐵打的。

瓷器與戰略物資沒有任何交集,鐵,則不同。

鐵能做鍋碗瓢盆,亦能做刀槍劍戟。

邵清給趙似療傷,王府賞了他一百貫,官家和向太後分別又賞了他兩百貫,定購鍋子的五百貫,能說得清出處。

但如果,有人拿“鐵”這個字作文章,誣毀他二人,甚至誣毀貿易使團的領頭人蘇頌,向北遼輸送磁州的鐵資源呢?

姚歡想起此前,自己明明也是用宮中當差所獲的報酬,去置換太學的多余糧米賑災,卻被曾緯到禦前彈劾姨父的事。 ……

大宋皇宮,福寧殿。

張尚儀踏過一層薄雪,來到升著西涼瑞炭的殿內,向官家趙煦報請冬至內廷祭祀禮儀。

青年天子面色頗佳,目光愉悅地聽完張尚儀的話後,欣然準奏,又有些迫不及待地與這位內臣分享來自邊關的喜訊。

“尚儀,章質夫(章楶)又傳捷報,會州、鹽州、蘭州均被我大宋攻下。來年六月前,涇原、熙河二路定能如期修築堡壘軍寨,綿延千裏,互為援應。”

趙煦說得意興飛揚,入冬後滿臉滿身的怏怏病氣,此刻難得隱去了不少。

張尚儀道:“恭喜官家,禦前賢臣能將如雲,伐夏之師,銳不可擋。”

趙煦欣然:“章楶的確是個帥才,難得他又懂兵法,又不貪邊功,上奏於朕,說是小梁太後殺了她親哥哥一家、又屢嘗敗績的話,只怕夏國中反對她的人亦不少,正好趁著他們內訌之際,讓我大宋邊軍休整歇息一陣。”

張尚儀的雙目,瞥到趙煦案席上鑲嵌著精美螺鈿的漆木盒子。

正是蔡京從東南進貢來的佳品。

她遂順著天子的話頭,揉進自家人的體己色彩,輕音婉語道:“是呐,歇一歇,也好,官家先讓這些能臣們,給國朝多掙些錢來。前日,妾見向太後殿裏掛冬裙的架子甚是精美,童貫說,乃是蔡提舉從江南發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