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蘇迨的婚宴

上家急著租。

下家讓了步。

牙人十分努力。

官府不曾刁難。

一樁買賣成交的和諧因素都全了。竹林街的商鋪很快簽好契紙、過戶納稅,鑰匙到了姚歡等人的手裏。

姚歡先對兩位夥伴做足姿態:“因得了寬免期,到明年冬至前,每月的賃錢實際是六貫半。我做的是飯食買賣,容易開張,你二人再是技藝了得,離廣收門徒畢竟尚早。如此論來,起步之時,我應好過些,我便出四貫,你二人共出兩貫半,可好?”

李師師和徐好好沒有疑義。

她二人,一個比姚歡年長三歲,一個和姚歡同年,但經歷種種風波,均覺得,這小娘子見人三分憨笑,其實腦子轉得挺快。行事嘛,除了這麽快就又與曾府公子攀了情緣、仿佛並不是那番為先夫守節的恒志外,實也挑不出旁的錯處。

姚歡則發自內心覺得,老天給自己開的金手指,很有水平。

不是一陽指,而是蘭花指。

彎彎繞繞地,讓她一個開局並不是從公主床榻上醒過來、滿朝文武都是裙下之臣的穿越者,一點點地獲得各種人脈。這些當世之中,身處不同領域的人,才是令她迅速學習、融入、發展的重要資源。

她當初腫著腦殼兒從汴河畔進到沈馥之的小院時,就打定主意,既然準備開啟奇妙之旅,便須擺正心態,莫以為自己是個現代人多了不起。

事實證明,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現代人,許多方面真沒有比十七八、二十出頭的宋代人牛,更別提蘇頌、沈馥之這些閱歷豐富的長輩了。自己唯一能打的,可能也就是零星的知識儲備激發幾分創業思路了,還不知實踐起來會如何。

謙遜帶來理智,理智令她深信人心的幽微之處,古今相同。

因而,李師師和徐娘子本性再是端方,姚歡覺得,有些話,自己還是說在前頭為好。

“師師,好好,你們都已知曉我和曾家四郎有情。但省試未開,曾府又是何等人家,我與曾四的事,就算八字有了一撇,一捺還不知何時起筆。你二人放心,合租、合營這棟小宅,我是認真的。”

李師師點頭,看了徐好好一眼:“歡兒,我二人均知你有幾分男子的仗義之氣,既定下與你合租,自不想旁的。”

姚歡頓了頓,又道:“我與曾公子只是男女之情,與姨母只是舐犢之情,新開鋪面的銀錢事上,我得爭一口氣,不與他們求助,靠自己撐下來、賺出來。”

李師師和徐好好都是從小沒了爹媽的女娃,就算前者最近從西軍歷練出一番成就感,就算後者有幸與恩師父女相依為命,她們在心理上,依然有種獨行於茫茫人海的孤單感。

姚歡救了李師師一命,李師師仍會發出“她是曾府的義女,自是不怕”的感慨。姚歡與徐好好因箏結緣、亦說服她跳出為酒樓賣藝的營生,徐好好仍會產生“她若撂挑子不幹、嫁入豪門怎麽辦”的疑問。

酸澀的心理,聖人都難免染上絲絲縷縷,何況李、姚這兩位掙紮求生的普通女子。

姚歡表露出“我一不準備啃老公,二不準備啃老人”的志氣,果然令李師師和徐好好說不出哪裏又舒坦了幾分。

心理建設搞好,要開始說工作計劃了。

畢竟現在開始,每天都在燒租金。

“這屋後原有個灶房,先用起來是夠的。東水門的明月樓有些舊的碗碟,正店的東西,器型正、瓷色雅,明月樓的東家又與姨母相善,故而作價三成賣於我。”

“官家給我題的字,明日我便掛上,給四鄰交個底,我是有官家撐腰人,莫想著來欺辱。”

“我定的桌椅板凳、飲馬的木槽以及米糧醋醬和食材,天內也都會到齊。玥兒做的鲊,我每樣都多定了些,分送給左鄰右舍和此坊的稅吏,攀攀交情。”

“左右不到十日,我便可開門迎客。好了,說完我的買賣,你二人的琴塾,何時開張?”

姚歡講的都是幹貨,語言呱啦松脆,仿佛她不是個小娘子,而是一架打得噼啪響的算盤。

李師師和徐好好對視一眼,有些窘。

姚歡心想,你們不能去人流密集的地方發發廣告嗎?教育機構沒有公眾號投放的時候,不都是這麽幹?

她笑吟吟道:“竹林街往北不到二裏路,染院橋外,就是個大瓦子,聽我姨母說,常有打賞萬錢的豪闊客官,人氣極旺。外鄉遠道而來、想著學習歌藝琴藝的少年們,初始也會在瓦子觀摩,你二人不妨動動彼處的腦筋?”

徐好好聽了,眼中閃過一絲勉為其難的拒意。

李師師對這小師姐知根知底。

小師姐就是太要面子,否則當初也不會失了那好的少年郎君,還誤會自己暗地裏插一腳。情事上自尊到生硬,其他的事亦會如此。此前好歹也是在正店酒樓裏給文士們彈《高山流水》的,現下驟然要去鬧哄哄瓦子裏尋學生,怕是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