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奇的裝備和豐盛晚餐

美團的雙腳就像被燒紅的鐵板燙到一般,急速地往門外跳去,一雙杏核兒似的眼睛卻死死盯住從箱子裏爬出來的東西。

“蠱蟲,蠱蟲!”

她尖著嗓子喊。

姚歡也被美團臉上駭人的表情驚到,伸著脖子往門口望去,奈何箱子蓋朝門外敞著,從姚歡的方向看去是逆光,一時哪裏瞧得分明。

沈馥之聽到美團的驚呼,匆匆趕來,見到地上的東西也是一愣,但似乎並不十分惶恐。

“大驚小怪作甚,什麽蠱蟲!這是歡姐兒養的蟋蟀,哎不對,怎麽恁大的個子,沒翅膀,會爬不會跳,還有兩只螯子。”

沈馥之本是去做晚膳的,手中正巧執著一副長長的筷著,於是夾起地上那被美團稱作“蠱蟲”的東西,來到姚歡榻前。

“你那惡婦後母,就這般容不得你,連你平日裏弄的蟲蟻,也一並當了嫁妝送出了姚宅。歡兒,這是什麽新奇蟲子,姨母幾十歲的人,怎地從沒見過?”

沈馥之先譏諷後好奇地說道。

而姚歡看清筷子上的“蟲子”後,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龍蝦?

作為曾經資深的各種做法小龍蝦愛好者,姚歡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筷子上張牙舞爪舉著兩個螯子的,不是蝦姑,不是寄居蟹,當然更不是蟋蟀,而就是千年後一到初夏就風靡大江南北的美食小龍蝦!

只是,眼前的小龍蝦,看上去似乎還算蝦苗,青色的殼微微泛出一層不太均勻的黑紅色,頭部尖尖,觸角高高昂起,怪不得姨母沈馥之沖眼看去,以為是蟋蟀。

姚歡知道北宋年間由於發展出了成熟的商品經濟,市井繁榮,雜耍表演的行當豐富,“弄蟲蟻”便是其中一種。鬥蟋蟀鬥雞,馴鳥兒,耍猴,都叫作“弄蟲蟻”漸漸地,在家中養蟋蟀的人也多起來,後來南宋的宰相賈似道,就寫過一本研究養蟋蟀的促織經。

聽姨母的意思,接納自己靈魂的這位姚姑娘,也愛養蟋蟀?

可這是鐵板釘釘的小龍蝦啊!

小龍蝦不是原產美洲麽?二十世紀初才被日本引進作為牛蛙的飼料,然後又帶入中國大陸。

短暫的瞬間,姚歡腦海裏,驀地出現真正的自己發病離世前的畫面。病房裏,蕭醫生端著一盆小龍蝦,正準備往電飯鍋裏倒。他允許她吃小龍蝦,但只許她吃自己家裏清水煮的,不要吃外賣。她是個沒有家屬送飯送菜的病人,蕭醫生說完要求就後悔了,覺得傷害了她。蕭醫生不僅希望她活,也希望她不確定能不能活的時候、至少還能被滿足這一點小小的要求。蕭醫生於是在當班查房的時候,讓護士抱進來一個電飯鍋,自己則買了滿滿一大兜活蹦亂跳的小龍蝦。

姚歡記得,眼前最後的場景,是蕭醫生回頭對她笑了一下,但她突然之間喘不過氣,張開嘴想喊,眼前一片模糊,就失去了知覺

想到此處,姚歡簡直要給老天爺跪了。天爺,你不會這麽神奇吧,不但批準我穿越過來,還讓那些小龍蝦也搭了車。

不管怎樣,先認了再說,養龍蝦又不是養蠱,能有甚麽害處?

“這是螯蝦,鄰家小兒捉來給我,比促織有趣,”姚歡硬著頭皮編,看看姨母,又望向美團,“莫怕,你就當它是小螃蟹。”

美團哆嗦著:“真的?可這滿地爬,怎生養?”

姚歡已挪下床榻,走到門口瞧分明了,好家夥,少說也有二三十只,幸好小龍蝦爬得不快,並且不喜光,都往屋中墻角庇蔭處聚集去。

“先尋個缸來裝著吧,回頭再讓歡姐兒自己弄。”

沈馥之道。她似乎並沒有太奇怪。在她的記憶裏,姚歡的母親少年時,就喜歡帶著她這個妹妹在錢塘湖堤邊兜蝦捉魚兒,提回宅子裏養著。外甥女像她母親,喜歡倒騰這些。至於這個新奇的螯蝦,或許只是去年汴河發水後,不知從城外哪裏沖進來的吧。

夜幕降臨,姚歡捧著撐得圓滾滾的肚子,靠在枕囊上,望著窗外幽藍天幕上的一彎月牙兒。

姨母做的晚膳,簡直教她吃得要飛起來。

一葷、一素、一湯、一主食。

葷菜是豬肚燴鱸魚。肚頭淺粉,魚片潔白,鵝黃的姜絲和碧綠的漢蔥絲點綴其間,但看顏色已能引發極度舒適。待得入口,只覺肚片脆嫩,鱸魚軟嫩,走獸與水族的葷氣本不同,結合在一起往往觸發至鮮風味,“魚羊成鮮”便是這個道理。

素菜是白蘑菇燉菘菜。姚歡記住了“菘菜”的發音,再細瞧去,覺得應是後世的白菜。春深時節,白菜照理不如冬天霜打後的好吃,北宋的這菘菜,吃口卻又甜又糯,還有一股奶油玉米的清香,姚歡想,純天然綠色的古代有機蔬菜,到底不同凡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