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第2/2頁)

張遠岫道:“收到了,臣也看過了。”他知道趙疏想問什麽,稍頓了一下道,“臣身無長物,今承蒙官家賜婚,感佩在心,不慎惶恐。按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不該有二話,只是,一來,臣尚未有功業建樹,擔心自己配不上仁毓郡主,辜負了官家與恩師的一片好意;二來,”張遠岫在大殿上沉默須臾,“二來,也是最重要的,先烈在上,臣不敢僭越,雖然臣不在乎非議,心中對自己還是有頗多質疑,不敢自比謝公。”

張遠岫這話說得直白,趙疏也聽得很透徹。

所謂先烈不是旁人,正是小昭王之父謝楨。

張遠岫娶趙永妍,便如同當年謝楨娶榮華長公主,都是士人皇女配做一對,無論旁人怎麽看,私心裏必會拿他去與謝楨做比較。當年的謝楨如果活著,憑他經世之才,眼下早該是宰執之臣,張遠岫如果娶了仁毓郡主,做了下一個謝楨,無論他想與不想,都會借此在士人心中更進一步,走快了不是好事,高處不勝寒呐,雖然他早就木秀於林,又豈知山頂狂風?

趙疏看著張遠岫,這個立在滿殿秋光中的年輕大臣,有著一雙如春湖般安靜的眼,看著一覽無遺,目光卻很深,難怪永妍這樣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會喜歡他。

趙疏道:“其實這門親事起初裕親王府那邊提的,可能是看在你的人品出眾,倒沒有太多別的意思,朕和老太傅都一樣,覺得終歸還是要你自己願意。也罷,朕明白你的顧慮,你眼下既躊躇,朕再容你些時日多想想,想好了隨時來回話。”

只這麽一會兒工夫,拂衣台下已候了幾名大臣等待面聖,張遠岫謝過,退出殿外。

剛走出一截,他似想起什麽,足下步子一頓,回身對那大殿外的老太監道:“不知公公方便否,張某有事要去趟惠政院,公公可否幫忙引路?”

惠政院建在東宮,是太子的輔政之所,趙疏登極後,東宮空置,惠政院除了幾個值勤的坊官,裏頭大員近幾年已紛紛調往三省六部,只不過張遠岫近日處理士子鬧事,那些坊官都是名正言順士人出身,要見他們無怪。東宮雖在禁中外圍,張遠岫一個外臣過去,路上禁衛多有查問,所以才勞煩曹昆德引路。

曹昆德一搭拂塵,“張大人真是說笑了,咱家能有什麽不方便的?”說著,吩咐墩子等候通傳,引著張遠岫去了。

二人沿著宮道一前一後走出一段,曹昆德漸漸慢下步子,慢條斯理地道:“可真要恭喜張二公子,無心插柳柳成蔭,待娶了郡主,這大周朝廷之上,您說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再不用如昔日一般,為了重建一個樓台,煞費苦心,千裏迢迢讓咱家把一個孤女引來京城了。”

張遠岫目光直視著前方,淡淡道:“公公與我各取所需,忘塵煞費苦心,公公又何嘗不是。”

曹昆德的聲音細而長,臉上掛著的笑畫上去的似的,像個假面,“張二公子今日來找咱家,不單單是為了敘舊的吧,怎麽,是咱家做了什麽,惹得張二公子不痛快了麽?”

“沒什麽,提醒公公一句,你要的人,我已經幫你招來上京城了,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洗襟台之案到此為止,多余的事不必再做。”

“多余的事?”曹昆德聽到這裏,嗤笑一聲,“怎麽,前幾日那溫小野闖宮,咱家不過就是依規矩讓人告了她一樁,離要她的命還差著好一截呢,居然又讓張二公子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