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張忘塵?他一個烏台言官,如何幫我們隱下證據?”

章鶴書道:“你別忘了,脂溪兵變當日,張忘塵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到入山口,後來山洞被炸毀,上山的路被巨巖截斷,他早早就等在山腰,只要想幫忙,自然有法子……”

章鶴書說到這裏便收住,或許因為章庭也曾為了搶奪證據身受重傷,他竟不願提張遠岫究竟隱下了什麽罪證。

顏盂看他不提,便也不好追問。章鶴書的話並沒能安慰他,凡做過必留下痕跡,何況章鶴書拿去威脅曲不惟的調兵令,是他幫忙從樞密院請的,萬一還有痕跡沒抹幹凈呢,萬一那一向糊塗的曲五爺覺察出調兵令的端倪,沒有任由人把它銷毀呢?可這些話顏盂不好問,問了就是不信任章鶴書,他思前想後,只好把所有當緊的話都咽進肚子裏,附和章鶴書說道:“不過眼下官家倒是一副平事的態度,手中一碗水端得很平,就說買賣名額這事,頭一個就該查翰林,查翰林就要查老太傅,官家興許是覺得京中士人鬧得太狠了,如果老太傅被問罪,這些讀書人豈不翻了天?官家擔心事態不好控制,眼下已有大事化小的趨勢,前陣子居然暗示三司繞開翰林,逼得小昭王沒法子,成日跟禮部一起追查什麽牌子。”

章鶴書道:“你可別小瞧了咱們這位皇帝,追查洗襟台的真相,他的態度只會比小昭王更堅定。否則憑謝容與一個異姓王,帶著天子之師遠赴陵川查案,朝裏就一點異聲沒有?禦史台,禮、兵二部,私底下跟官家上了多少諫書,那些你瞧不見的風波,都是他為小昭王蕩平的。眼下到了這個當口,他不可能就這麽算了,為什麽不查翰林?因為老太傅德高望重?因為士子鬧事?都不是,他是因為先帝。”章鶴書說著,端手拍拍胸脯,長嘆一聲,“先帝於心有愧啊。”

“鹹和十七年,蒼弩十三部入侵,滿朝文武主和,直至滄浪士子投江,才有了長渡河一戰。投江士子之赤誠固然不可置疑,我且問你,那些主和的滿朝大員,當真就是個個懷揣私心,畏而不戰?他們中,難道就沒有人說的是肺腑之言,在那樣的情形下,不戰其實比戰更好?否則後來修築洗襟台,京中怎麽有士子反對呢?可惜先帝不聽啊,先帝他被一腔熱血沖昏了頭,他……”

章鶴書還沒把話說完,下頭老管家來報:“老爺,東街綢緞莊的魯三來了,說夫人前陣子跟鋪子上訂的軟煙羅沒了,問是換一種行不行?”

章鶴書道:“都是自己人,讓他進來說話。”

不一會兒,老管家就引著一名穿著粗衣短打的夥計過來了,夥計個很高,腰脊挺直,見了章鶴書,立刻道:“章大人,皇後娘娘著小的帶話,問外頭生了什麽事。”

這夥計不是別人,正是受了章鶴書恩惠,時而幫忙往外頭遞話的宮門侍衛。

但章元嘉是不知道他的,遞話的人一直是她身邊的芷薇。

章鶴書蹙了蹙眉,“是皇後讓你來的?”

“回章大人,皇後娘娘覺察到前朝出事,打聽不到消息,這一個月來寢食難安,芷薇姑姑擔心危及腹中龍子,只好將傳話的這條暗線告訴娘娘。娘娘聽後……並沒有怪罪芷薇姑姑,只讓她帶話問家中安否。”

章鶴書略想了想,“你給宮中回話,家中一切都好,讓皇後勿需擔心……”

“章大人!”顏盂聽了這話,剛穩當的心神又焦急起來,“我們眼下哪裏一切都好了!分明一切都不好!宗朔知道您想讓皇後安心養胎,不願她為您擔心,可是萬一……萬一出了什麽岔子,皇後驚聞噩耗,豈能承受得了?只怕她也會受牽連!眼下皇後既然肯差芷薇相問,說明她並不在意您在她身旁安插眼線,哪怕避重就輕,我們也該把我們的困境告訴她,多一分助力是一分,一旦你我行動不方便,說不定有些話、有些消息,還要通過皇後娘娘往京外遞!您忘了士子名牌的事了?”

顏盂看章鶴書仍是猶豫,再度勸道:“章大人,官家與皇後情篤,加上皇後腹中懷有龍子,她不會有事的!”

章鶴書聽了這話,終於被說動,狠狠一嘆:“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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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葉梢上的露珠還沒幹,江家的書齋的門就被推開了,祁銘一大早便在府外讓人通傳,到了書齋,徑自將一封手書呈上,“虞侯,士子名牌有消息了。”隨後跟立在一旁的青唯見了個禮,“少夫人。”

趁著謝容與看信,祁銘說道:“禮部那邊說,當年士子登台所佩戴的名牌雖然不可復制,但是可以改做出差不多一樣的。鹹和十七年陵川舉人、昭化元年進士,以及昭化七年中州的舉人,他們的牌符上,都有同樣的紋飾。”

當年修築洗襟台,朝廷一共遴選了一百五十七名士子登台。這一百五十七人都配有一塊由禮部鑄印局特制的名牌,作為登台士子的象征,因為名牌不可復制,所以是獨一無二的。然而蹊蹺的是,後來謝容與在上溪查到蔣萬謙,蔣萬謙稱是曲不惟為了讓他不把買賣名額的內情說出去,給了他兩塊空白的名牌,稱是今後待洗襟台再建,另許諾他兩個登台名額,就以空白名牌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