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封原看到這個笑容,心中悚然一驚。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女賊這一笑,與適才小昭王請他上山那個笑容如出一轍。

該不會自己又被這女賊戲弄了!

封原心底疑竇叢生,難道岑雪明的東西就是埋在山上,這女賊適才只是作戲?

封原到底是領兵作戰的大將軍,青唯知道不能跟他硬拼,趁他分神之際,疾步後撤,“那麽將軍猜東西在哪裏?”

封原提醒自己不要輕易著了這女賊的道,小昭王如此看重這女賊,照道理不會輕易讓她離開身邊,否則一旦起了兵戈,他怎麽保證女賊的安全?唯一值得犯險的理由——這林間真藏了東西。

看這女賊的反應,東西明顯不在她身上。

那麽會在哪兒呢?

正這時,一名兵衛來報:“將軍,不好了,屬下一時倏忽,林子裏那個監軍跑了!”

封原怒從中來,他帶了百余人過來,玄鷹衛就罷了,怎麽連個引路的監軍都擒不住?

正待開口斥責,一個念頭驀地生起。

是了,監軍!

適才林中太暗了,他並沒有瞧見東西最後被誰收著。平心而論,這姓溫的女賊本事再高,不可能敵得過百余兵卒,更不必提跟著她的玄鷹衛,所以他們手上根本不可能有東西,反之,因為帶路的監軍不是他們的人,相較而言最不起眼,由女賊和玄鷹衛引開大部分兵馬,監軍趁機離開,這才是上策!

封原一念及此,見那監軍不過剛逃出林間,吩咐過來增援的兵卒:“你們困住這女賊!”隨後跨上馬,帶著親信與余下兵衛全力朝那監軍追去。

朝廷的軍衙因為類別不同,衙中兵將各有所長,譬如左驍衛擅長緝盜查案,巡檢司擅長檢視巡邏,而封原所屬的鎮北軍,就是純粹作戰打仗的,以武力見長,照道理由他去追一個礦上的監軍,等同於小菜一碟,誰知他疾馬追了大半刻,那監軍依舊不緊不慢地甩開他一段距離。

封原越追越覺得不對勁,正待勒停馬重新布陣,前方的監軍似乎意識到他不想追了,也頓住步子,回過身高聲道:“封大傻,好久不見啊。”

這聲音……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封原眉頭一皺,一陣說不清的來由的怯意令他裹足不前。身後的追兵舉著火把圍上前來,火把的光蔓延到監軍足下,只見此人的身形格外挺拔,生得長眉星眼,眉上還有一道小小的凹痕。

居然是嶽魚七!

嶽魚七笑道:“離上次見面也就十來年吧,怎麽,大傻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不認得了?”

封原震驚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嶽魚七怎麽會在這?

他不是消失了嗎?不是說他死在跟隨先帝回京的路上的了嗎?

說起來,封原和嶽魚七一共只見過一回,那一回的記憶卻不大愉快。鹹和十七年,蒼弩十三部入侵劼北,滄浪水畔士子投江,爾後將軍嶽翀請戰長渡河外。

嶽翀出生草莽,那時不過是一名遊騎將軍,一名低階將軍請纓,朝廷自然要試過他的本事。隔一日,玄明正華外就設了演武場,由各司將帥上台挑戰,嶽翀勝了幾場,卻道:“老夫麾下有一名少年,天生的奇才,一人可敵百人,諸位不如與他試試身手。”

這個人就是嶽魚七。

那年嶽魚七只有十八,那些久經沙場的老將一一上台,居然沒一個是他的對手,封原輸得更是狼狽,他的功夫以剛猛著稱,嶽魚七卻靈巧輕盈,又慣會使些下三濫的招數,最是克他。

也是由此,嶽魚七一戰成名,隨嶽翀前往長渡河。

可惜沙場不比演武場,長渡河一戰慘烈,三萬將士喪生在了劼北的風沙裏,包括將軍嶽翀。唯一的神話,就是那個少年在亂軍叢中只身殺出一條血路,將義父的屍身背了出來,乃至於後來長渡河的幸存將士,多半都是當時跟著嶽魚七的。

封原聽說嶽魚七出生在陵川山野之中,無父無母,幼時靠挖草根啃樹皮過活,後來被嶽翀撿回去,認作義子,因彼時正值七月,又見他喜歡吃魚,任他跟著自己姓了嶽,起名魚七。

長渡河一役過後,少年英才染血歸來,滿朝震動,新繼位的昭化帝授他功勛,令他成為了當時朝廷最年輕的將軍,然而半年後,他卻辭了官,說自己一介草莽當不起大任,回到辰陽山中,帶著小外甥女過起了隱居山野的逍遙日子。直到五年前洗襟台塌,他忽然現身陵川,被朝廷官兵所擒。

封原什麽都明白了。

難怪溫氏女盜了他的案宗後,那案宗會莫名回到他的帳中。

難怪今夜這般驚險,小昭王卻放心讓溫氏女一人應付這許多官兵。

有嶽魚七盯著,小昭王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這一刻,今夜的所有遭遇重新在心中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