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沿山徑往下,筆直一條道,左面一共四戶人家,呈‘口’字狀,分布在口字四角,右邊三戶人家,都在道旁……”

回到客舍,謝容與取筆蘸墨,青唯便把自己看到山徑道路,住戶分布說與他聽。

謝容與看她一眼,見她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溫聲問:“還在為‘初試不成’遺憾?”

青唯是個雷厲風行的脾氣,說試試就試試,唇齒相接正是情濃,奈何不遠處就有一戶人家,青唯的耳朵靈極了,一聽到腳步聲,一下子就把謝容與推開了。

青唯趴在桌前,望著謝容與,“你說,我這是不是有賊心沒賊膽?”

謝容與笑了笑,“也不是,這樣的事,最好不要挑在外面,尤其是前幾回,不幹凈對身子不好。”

他落筆從容,畫下來的地圖與青唯描述得分毫不差,青唯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不是說你從沒試過嗎?你怎麽知道幹凈不幹凈的?”

謝容與頓了頓,“我問過。”

“問過?什麽時候?”

“……去年在江家,我回過一趟宮。”

其實也不是問,阿岑姑姑知道他娶了妻,擔心他過去十多年拘在深宮勤學苦讀,於男女一事上不甚明白,特地帶了個閹黨來,隱晦地跟他起過幾句。阿岑實屬多慮了,謝容與十七歲之前雖然拘在深宮,扮作江辭舟的那幾年,成日跟曲茂一幫紈絝子弟混在一塊兒,許多事聽都能聽懂,曲茂還塞過不少奇書畫冊與他共賞,可惜彼時他心疾難愈,翻了翻就扔在一旁了。

青唯想起來了,折枝居被炸毀後,他確實回過一趟宮,“原來那麽早開始,你就對我意圖不軌了?”

上山的小徑畫好了,謝容與看她一眼,眸中帶笑,聲音卻很靜,“再往上呢?”

“再往上就是我們適才逗留的山崖,崖下有一個亂石谷,對面的山通往……”

她的表述非常清晰,因為兒時念過書,謝容與垂下眼,依照青唯所說,將亂石斷崖繪於紙上,心中想著姑娘家還是應該像小野一樣,小時候念些書,長大了就做自己喜歡的。或許不止姑娘家,以後便是生了小子,也要這樣教導,念書明理不求聞達,隨心又自在。

很快畫完圖,嶽魚七一行人也回來了。玄鷹衛中有專門繪制地圖的,到了客舍,立刻就把外山的地貌畫了下來。

“我們到衙署打聽了一下,鎮上的這些礦工,負責的主要是礦石的運輸和看守,真正采礦的都是內山的駐礦軍和流放來的犯人。衙署的人少得很,我們查過了,沒有可疑的,可能還要在鎮上仔細找找。”章祿之向謝容與稟道。

祁銘道:“下午我和德榮在鎮上走訪了一圈,幾十戶人家,除了輪值回來休息的,男人都去了山裏,看樣子岑雪明也不在這裏,不過我們不好進戶搜,興許有錯漏的線索。”

鎮上與外山都沒有人,難不成要進內山裏找?眾人一時陷入思慮,嶽魚七道:“關鍵的線索還是在‘鴨’身上,我們好不容易從《四景圖》上找到線索,總不能擱在一旁不管。”

正說著,一名玄鷹衛進來通稟:“虞侯,劉掌事和陶吏過來了。”

客舍的門敞著,劉掌事顯見得是剛從礦上趕回來,身上的行囊還沒擱,立刻就跟謝容與見禮。他四十上下年紀,然而額間的皺紋卻很深,臉色蠟黃,顯見得是苦日子過慣了。

窮鄉僻壤的官員與富庶地方的官員可是天壤之別。

中州一個有來頭的吏胥出行都是前呼後擁的,然而到了脂溪這樣的深山小鎮,劉掌事雖然兼著鎮長,身旁除了一個陶吏,底下行走的吏目幾乎沒有了,許多事都得親力親為。

謝容與見他這樣辛苦,語氣不由地溫和幾分,“難得劉掌事出山相迎,路上多有勞累。”

劉掌事大為感動,忙說只要能見到昭王殿下,一點都不勞累,“下官身上帶著幹糧,終歸餓不著,就是沒時間獵兔子,要是能稍帶幾只野兔子回來,殿下到脂溪也能吃得好些。”

民以食為天,這個掌事的與陶吏一樣,三句不離吃。

祁銘記著嶽魚七的提醒,溫聲道:“敢問掌事的,這鎮子上有類似鴨的地形,或者以鴨命名的地方嗎?”

這個問題他們上午已經問過一回了。

“鴨子?沒有,別說像鴨的地方了,我們這裏連野鴨子都難得見著一只。”

祁銘問得更深了些,“鎮上與外山沒有,那內山呢?內山是采礦之地,聽說占地極廣,那裏也沒有嗎?”

劉掌事聽了這話,仔細回想了一陣,說道:“倒是有一個鴨子坡。”

眾人聽了這話,相互看了一眼,祁銘繼續問,“鴨子坡是什麽地方?”

鴨子坡顧名思義,是一個內山中產礦的矮山,這裏的山都沒名字,鴨子坡是礦上人自己的叫法,連脂溪鎮上的人都甚少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