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第3/4頁)

“順安閣之所以有今天,憑的就是照規矩辦事。貴客到詩畫會來,都在自己的雅閣中,彼此並不相見,如果想看哪副畫,從冊子上點了,夥計待會兒自會呈來。這樣一是為了避免沖突,其二是防止貴客簇擁看畫,傷了畫師的心血之作。如果貴客看過畫後,十分喜歡,想要與畫師相見清談,又或聘回府上教習畫藝,當問過順安閣。順安閣遵從畫師的意願,畫師願見便見,時有畫師不願露面,順安閣絕不會他的透露身份。再有——”

鄭掌櫃見謝容與放下冊子,提壺為他斟上茶,“簡冊上的字畫雖是上品,離珍品尚有一定距離。待會兒戌正一到,順安閣會將近一月收來的珍品放在台子上依次展出。貴客見了若喜歡,以舉牌的形式出價,說白了就是拍賣,價高者得。如果有人出價,夥計會喚雅閣的名稱,譬如貴客這間雅閣叫‘臥雨’,貴客有心儀的畫,願出一百兩,夥計待會兒就會喊‘臥雨閣,一百兩’,貴客記好自己雅閣的名稱,稍待片刻,詩畫會就要開始了。”

雅閣面向台子的那一面設了軒窗,透窗望去,每一間雅閣都掌著燈,星星點點,煞是好看。青唯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辨不出每間雅閣裏都坐著什麽人,悻悻地回到謝容與身邊。

謝容與見她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溫聲問:“怎麽了?”

青唯搖了搖頭。

她不是對這詩畫會不感興趣,不知怎麽,她總覺得有人盯著她。

適才剛到順安閣,那一道伴著風從街口送來的視線如芒針輕刺,然而當她回頭循去,居然什麽異樣都瞧不出來。

這已是她近日第二回有這樣的感覺了,青唯不確定是不是錯覺,雖然她躲避追兵的那些日子也曾草木皆兵,近來她跟在官人身邊,明明是吃得好睡得也好的。

戌時一到,四角的掛燈暗了下去,台子上點了一排高燈,將那一片照得如白晝一般,鄭掌櫃上了台子,不說冗言,很快讓夥計去請今夜要展出的珍品。

第一幅畫是前朝水松畫師所作,鄭掌櫃道,“水松以花鳥見長,將一隅一景展現得淋漓盡致,這副《山崖杜鵑》乃他致仕之年的名作……”

青唯坐在軒窗前,撐著下頜看了一會兒,沒看出個所以然。

說起來溫阡也擅書畫,奈何青唯在這一點上絲毫不隨他,一副名畫擺在她跟前,她至多能辨出好次,哪裏好哪裏次,她卻說不出來。

謝容與今夜是為漱石來的,台子上展出的只要不是呂東齋的畫風,他便垂下眼看冊子,一連點了幾幅,無奈仿得都不像。

正是意興闌珊,只聽台子上,鄭掌櫃道:“近來本閣得了一幅畫,珍品談不上,畫師也濟濟無名,之所以放在畫台上展出,乃是因為這副畫很特殊,它是一副四景圖。”

四景圖?

這三個字一出,莫要說青唯與謝容與了,雅閣之間頓時一片嘩然。

呂東齋的四景圖聞名遐邇,但凡愛畫人,沒有不曾聽說的。可四景圖失傳已久,上一回現世還是十余年前,順安閣的四景圖又是哪來的?鄭掌櫃說是無名氏畫的,這又是怎麽回事?

鄭掌櫃並不廢話,拍拍手,兩名夥計徑自將一副畫在台上展開。

畫作潑墨揮毫,乃山雨欲來的山野之景。

謝容與仔細看去,只見這畫果真與呂東齋的畫風很像,光影暈染得當,濃淡轉換適宜,無論是天上的雲霾還是山風裏的樹影,都有雷動之勢,畫技可見一斑。

可是單是這樣一幅圖,還不足以稱之為珍品。

青唯想起來,謝容與說過的,四景圖是一副可以變幻的畫。

正這時,只見另一名夥計捧來一支畫軸,將其展開,丹青所繪乃山野亭台一隅,從技法風格上看,與前一副出自同一人之手。

夥計將畫舉了盞茶工夫,待眾人看清,與前一副重合貼放。

兩幅畫合為一幅畫,墨淺之處沉下去,墨濃之處浮上來,濃淡光影交織,形成新的線條,倏忽之間漭漭山雨之間,出現一座避雨的亭子,山徑上正有行人疾步趕往亭子避雨。

這還沒完,又有夥計展開新的畫作,新畫與底畫再度相合,又現新的光景,有雨過天青後人們在山顛賞虹的,有月朗星稀時人們向著暮裏炊煙歸家的,最後一副沒有人,畫的是雨絲細了些,一只躲在葉下探頭的貓兒。

在坐都是惜畫人,都聽說過四景圖,然而親眼見到,到底還是與耳聞不一樣,雅閣裏不斷地傳出贊賞之聲,連青唯也被這畫作深深吸引,她問謝容與,“東齋先生的四景圖也是這樣一共五幅?”

謝容與頷首:“用來做底的那幅畫叫作底畫,覆上去用作變幻的叫作覆畫。不過東齋先生的四景圖較之我們眼下看到的更加巧奪天工,他的底畫只是陵川鬧市晚照,覆上覆畫,就成了陵川最出名的盛景,越山古刹鐘鳴,白水浣衣女滌足,曲河江流入海,郢山百丈飛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