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這時,衛玦幾人也從側門過來了,一見曲茂,衛玦稍一怔,鷹目中掠過一抹疑色,“四景圖是曲校尉買的?”

曲茂猶自憤然,“要讓曲爺爺知道了是誰擡價,小爺我非扒下他一層皮不可。”

漱石的畫就是仿東齋畫風,今日詩畫會拍賣的四景圖恰好落在曲茂手裏,這也太巧了。

謝容與不動聲色地問:“你怎麽想著買這副仿作?”

曲茂“啊?”一聲,“我爹壽辰不是快到了麽,我之前在上溪辦砸差事,他寫信來,將我好一頓痛批,我琢磨著備份壽禮哄哄他。本來也不是一定要買畫,前一陣我在這附近轉悠,遇到尹家那個四姑娘,這地兒我是跟著她來的,順安閣的掌櫃一聽我是選壽禮,就說他家的畫好,給了我一張詩畫會的帖子,我這不就來了麽。”

五千兩對食邑萬戶的侯府來說不算什麽,曲茂跟謝容與說了一會兒話,也不氣了,他將頭往椅背上一仰,揉著眉心,“叫我說,這詩畫會真是無趣透頂,掌櫃的跟那些文人雅士學的一口文縐縐,險些沒把爺爺我唱睡著了,我就挑著貴的買,哪副搶手我買哪副……”

外間有人叩門,是鄭掌櫃把四景圖送來了。

為防有人覬覦畫作,找買主麻煩,詩畫會結束後,通常由買主身邊的小廝跟特定的夥計結賬,隨後由掌櫃的親自把畫作請出。

鄭掌櫃見曲茂與謝容與一處,並不意外,這二人說話都是標準的京中官腔,相互認識不奇怪。他在長案上將四景圖依序展開,說道:“一副底畫四副覆畫全在這裏了,還請貴客驗過。適才為了引人關注,在下故意稱這畫為四景圖,實際上畫師寄賣畫時,稱是不敢冒犯東齋先生,為其命名為山雨四景圖,貴客看這裏——”

他端手往底畫的左下角指去,果真寫著“山雨四景圖”一行小字。

眼下離近了看,這副丹青的用墨技法與漱石的確很像,然而是否真的是漱石所作,謝容與又不能確定,山雨四景圖畫藝十分成熟,短短五年精進至斯,難道當真是天生丹青大家不成?

曲茂收了畫,鄭掌櫃親自送他們離開,對謝容與道:“今夜後堂還有許多畫師留候,貴客看過冊子,若有瞧得上眼的畫師,在下可為閣下引見。”

今夜跟曲茂競價的人是誰,別人不知道,鄭掌櫃可是一清二楚。眼下見這二人是好友,打個商量一千多兩都可以買到的畫,因彼此沒有通氣,生生讓順安閣白賺了幾千兩,故而鄭掌櫃這麽問,也有補償的意思在裏頭。

謝容與只道不必了,“我只喜歡呂東齋的畫,倘若有類似畫風,還請掌櫃的幫我留意。”

謝容與一個金尊玉貴的王爺,難得見他喜歡什麽,曲茂聽他這麽說,不由好奇:“呂東齋是誰?”

謝容與:“……”

所有人:“……”

敢情你這畫是閉著眼買的,台子上掌櫃的說了什麽你壓根沒聽?

說話間到了順安閣外,鄭掌櫃在門口頓住步子,“貴客買了畫,付了銀子,在下把貴客送出樓,這筆買賣就算銀貨兩訖了,這是本閣的規矩,打這一刻起,山雨四景圖就和本閣沒關系了。貴客們好走。”

曲茂把他的話當耳旁風,見廝役套來馬車,也不上,跟謝容與往街口走,“上回我不是說想搬去你莊子麽,這事怎麽樣了啊……”

青唯跟在他們身後,中夜的風拂過,她覺得有些涼,攏了攏鬥篷。她的鬥篷是玄色的,紗帷也用的黑紗,不知道的還當她是玄鷹司下一名暗衛。

謝容與正往月上食去,青唯認了認方向,知道他又要帶她去吃芋子燒,還沒來得及雀躍,就在這時,左旁拂來一陣輕風。青唯移目看去,那竊賊來得極快,幾乎如鬼魅一般憑空出現在曲茂廝役的身側,在眾人反應過來前,他勾手一撈,徑自取走廝役手中的畫軸。

這畫軸正是山雨四景圖的底畫,沒了它,余下四副再好也失了價值。

見此人要逃,青唯疾步跟上,舉掌直劈他的後肩。這竊賊背後像是長了眼,掌風襲來的一刻,他回過頭,從容地接下青唯的一掌,足尖在墻面借力,幾乎是飄上了樓檐。

青唯立刻飛身追去,與此同時,玄鷹衛中衛玦、祁銘等人也反應過來,與青唯一齊朝那竊賊追去。

已至夜深,留章街一帶燈火不歇,這竊賊穿著夜行衣,罩著寬大的鬥篷,別說臉了,連身形也辨認不清,他絲毫不站擼身手,身法快且從容,足底像是踩著風,除了青唯,只有衛玦和祁銘跟得上。

青唯不知怎麽,直覺這竊賊就是近日總盯著自己的那個人。軟玉劍她不敢用,謝容與倒是給她買了柄重劍,可惜沒帶在身上。帶了也沒用,一旦負重,她更追不上。一看街邊鋪面有曬畫的繩索,她勾手取來。繩子一到她手上,頃刻猶如活物,只見丈長的繩身如蛇一般向前探去,直襲竊賊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