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帳中再沒了別的聲音。

溫熱的手掌攬過她的後腰,那個吻從她的眼上滑落,如夜裏徐來的清風,溫柔地擦過她的鼻梢,臉頰,最後停在她的唇上。

沒有太深入。

像暮春第一片離梢的花葉,無聲地落進池中,漾開圈圈漣漪,隨後被風送著,去往這世間最靜謐安寧的地方。

這滋味太讓人沉迷。

青唯覺得難以抽身,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稍離了寸許。

她的手撐在他的前襟,胸口微微起伏,低垂著眼道:“可是我沒辦法做你的王妃。”

不僅僅因為她是欽犯。

有一天她洗清了冤名,洗襟台血鑒在前,她這輩子注定與那座繁華的京城無緣。

何況溫小野之所以是溫小野,便是因為她野生野長,自由自在,哪怕漂泊的這些年,她也是來去隨心的,倘有朝一日她要被拘在高門深府裏,成為恪守宮規的妃,她便不是小野了。

謝容與看著她,聲音沉得像浸在夜色裏,“你未必要做王妃,你可以一直做我的娘子。”

這句話包涵的承諾與讓步都太多,但謝容與沒有解釋。

小野伶俐極了,許多時候一點即透,她要過的,往往是她自己心裏那關。

果然她擡眼看他,目光明亮帶著慎重,“要是天家為你擇妃,你怎麽辦?”

“溫小野。”謝容與笑了,“擇妃這樁事上,沒人能做得了我的主,除了你。”

他將她頰邊的發絲拂去耳後,語氣緩下來,帶著安撫之意,“你那天說要自己想一想。你可以再想想,我願意等你。”

青唯垂下眸,思量一陣,爾後輕聲道:“那我有幾個規矩,你守不守?”

“你說。”

“你……”她有點慌亂,她不知道自己眼下算不算私定終生了,要是父親母親知道,尤其是師父知道了,會不會責罵她呀,“在我想好之前,你暫不可以把我當作你的娘子。”

“好。”

“如果我想明白了,還是決定要走,你不可以再攔我。”

“……好。”

“還有……”青唯抿了抿唇,“在我想好之前,你的房裏,除了駐雲留芳,不許有別的丫鬟伺候,你出門在外,身邊也不可以帶別的女子,若非公務,你不得去勾欄瓦舍,也不能像上回一樣,跟曲停嵐在酒樓招歌姬舞姬,我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也知道你們王孫公子,自小身邊總不乏鶯鶯燕燕……”

“溫小野,你是聽戲聽多了還是話本看多了,誰和你說我自小身邊不乏鶯燕了?”謝容與聽到這裏,忍不住道。

也不知是從前假作江辭舟風流秉性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讓她誤以為他也淌過花叢,但他十七歲之前都被拘在深宮,爾後遷去江府,病中那幾年心上陰翳如霾,哪有心思在萬紫千紅中采擷燕雀?

“這麽多年,我只在辰陽的山野中邂逅過一只青鳥,好不容易她飛來我身邊,停歇片刻,卻成日想著要再度振翅蒼空,我只擔心我留不住她。”

青唯聽了這話,稍稍一怔。

她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心間仿佛被那山野的風拂過。

她緊抿著唇,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也可以有你的規矩,我也守的。”

她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定下了規矩讓他守,禮尚往來,他自然也能定規矩。

不過他待她從來包容,青唯以為他什麽都不會說的。

謝容與看著青唯,明眸皓齒,長發如瀑,辰陽山間那只青鳥長大了,化身為鸞,顧盼間已會奪魂。

“我的規矩很簡單。”謝容與道,“我可以等你,但是,小野,我是個男人。”

“在你想明白之前,以後夜裏,禁止和我靠得這麽近,尤其……”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微啞與蠱惑,“以這個姿勢。”

什麽姿勢?

他靠坐在榻上,她為了制服他,順勢就跨坐在他身上。

可方才他傾身過來,她與他就貼得很近了。

溫小野少時離家與人疏離,只不過是在情字上懵懂了些,但她漂泊這麽多年,三教九流均有接觸,怎麽會不懂男女之事呢。

謝容與這麽一說,扶在她後腰的手掌莫名就燙了起來,然後她忽然覺察到了一個自方才就存在的,非常明顯的,他的異樣。

如同被擲進劍爐,她的耳根子驀地燙得像要燒起來,她手忙腳亂地翻身而下,拿薄衾罩住臉,幾乎要在榻角團成一團。

謝容與帶著笑意的聲音隔著薄衾傳來:“記住了?”

“記、記住了。”再也不敢忘了。青唯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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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肉傷都好養,肋骨傷是骨頭傷裏最易痊愈的一種,照理應該多走走,要緊的是你右腿骨裂。不過你都躺了快半個月了,出去曬曬太陽無妨。”

依山院的廂房中,朝天穿戴齊整,正由德榮摻著下床,青唯就在一旁盯著,謹防他一個不慎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