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這話乍一聽有些無禮。

然而左驍衛來上溪捉鬼,奉的是聖命,往大了說,他們領的是欽差之名,眼下鬼跑了,不過看一眼馬車確定一下鬼的蹤跡罷了。

伍聰說完,正欲欲示意左驍衛上前驗查馬車,謝容與的目色冷下來:“怎麽,伍校尉是在懷疑本王嗎?”

伍聰連忙拱手:“末將不敢,末將不過是職責所在……”

“你的職責,乃協同上溪官府,捉拿近年盤桓當地殺人作惡的惡鬼,而非一意孤行肆意妄為。本王問你,若那灰鬼真在本王的馬車裏,你待如何?立刻緝拿灰鬼奏明朝廷差事已成?”

“這……”伍聰猶豫著道,“若是能拿住這鬼,自然當上表朝廷。”

“若是沒拿住呢?鬼不在馬車裏呢?是不是還要讓本王派玄鷹衛幫你搜山?”謝容與一拂袖,聲色凜然,“鬼都讓本王幫你捉了,朝廷還養著你做什麽?這點差事都辦不好,談何職責所在?不如趁早卸甲還刀,何必留在上溪!”

小昭王在深宮二十余年,甚少如此嚴詞厲色,這話出,周遭眾人心中俱是一顫,孫誼年剛直起的膝蓋頭瞬間又彎下去了。

伍聰其實並沒有請小昭王代勞差事的意思,然而回頭想想,他趕到山野,跟謝容與打聽的第一樁事就是灰鬼去向,得知灰鬼逃脫,緊接著就要搜他的馬車,這番舉動,雖合乎章程,確實有些以逸待勞,坐享其成的意思了。

被扣了這頂帽子,伍聰再不敢搜馬車,立刻跪地請罪:“殿下恕罪,今夜灰鬼逃脫,系末將倏忽之過,末將會增兵嚴查,亡羊補牢。殿下遠赴上溪,必有要務要辦,末將不敢逾越,適才言語冒失,還請殿下責罰。”

謝容與沒理他,任章祿之為馬車換了好馬,進了車室,落下簾:“回雲去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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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去樓此前是由曲茂包圓的,眼下謝容與既露了身份,縣衙的人就是再傻,也猜到了此前真正要住雲去樓的不是曲校尉,而是小昭王。

埋伏在上溪的玄鷹衛有十余人,個個都是精銳,守一個雲去樓足夠了,是以一回到上溪,孫誼年便十分乖覺讓衙差們從附近撤走,隨後與伍聰、邱茗等人一並回了衙門,等候小昭王傳見。

青唯跟著謝容與回到天字號房,朝天與章祿之已等在內了。

朝天一見青唯,立刻上前,欣喜道:“少夫人,當真是您!”

青唯這會兒已反應過來了,“昨晚那個跟我搶馬的紅衣鬼就是你?”她在桌前坐下,想想還是解釋,“你怎麽都不出個聲?要知道是你,我下手就不那麽重了,那馬養得不好,山裏的路也不好跑,衙門那幫人死活追我,我擔心馬馱兩個人跑不快,只能把你扔下去。不過這小半年,你的功夫倒是精進了不少。”

她逃了一夜的命,有些口幹,說話時聲音微啞,謝容與看她一眼,倒了盞水遞給她。

青唯吃了一半,又問朝天,“這兒怎麽只有你,德榮呢?”

朝天聽了青唯的話,很振奮,還在江家時,他就請青唯指點過功夫,那時青唯說他身手太硬,容易吃虧,他這半年苦練不怠,得了這句誇獎,什麽都值了。他說:“德榮去中州了,就是為尋少夫人,眼下少夫人終於找到了,他也能來陵川了。”

朝天和德榮都是長渡河一役的遺孤,後來被中州一名叫顧逢音的商人收養,這事謝容與跟青唯提過。

謝容與想找青唯,不能明著找,讓德榮去中州,大概是想動用顧逢音商路上的關系。

青唯只是沒想到,他竟肯派德榮去辦這事。

她道:“我的確打算去中州的,走到一半,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徐述白上京告禦狀不是告的何家,所以臨時改道,來了陵川,想再查一查徐途,你們來陵川,也是為這事?”

青唯本不是一個話多的人,然而今日見到了謝容與與朝天,實在有些高興,她飄零經年,一直伶仃一人,這還是第一回,體會到他鄉遇故人的喜悅。

朝天也高興,那幾年住在江府,公子雖然面上不表,一直自苦自責,直到少夫人嫁進來,公子似乎放下了許多,心上陰翳漸祛,與以往實在是不一樣了。

是故少夫人一走,他們這些公子的身邊人比誰都盼著她能回來。

朝天道:“公子看過少夫人的信,就想到徐述白告禦狀有異了,趕到牢裏想問何鴻雲,可惜晚了一步,好在玄鷹司一早就查過徐述白,手上有線索,少夫人可以問問章兄弟。”

章祿之看謝容與一眼,見他沒有攔阻的意思,便接著朝天的話頭說道:“少夫人既來了上溪一時了,聽說過一戶姓蔣的商戶麽?”

青唯頷首:“這戶蔣姓人家有個兒子,當年正是死在洗襟台下。後來竹固山山匪被剿,也是因為蔣家人把他們告到了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