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青唯回到家中,天已經暗了。

江府靜極了,明明朝天在,駐雲留芳也在,她就是覺得空曠。

“昨晚公子臨行前交代過,少夫人只管安心住在江府,別的什麽都不必擔心。”駐雲把晚膳送入房中,說道,“奴婢與留芳也留在這陪著少夫人呢。”

青唯“嗯”一聲,埋頭吃東西。

原來他昨晚出城前,就把什麽都安排好了,青唯想。

其實不用解釋太多。

謝容與待她怎麽樣,她是知道的,哪怕不是夫妻了,她要住在江府,沒人會趕她走。

他們在陽坡校場共歷生死,今日是他保她,但是,若換他陷於這樣的境地,她也會想盡辦法救他的。

青唯用完晚膳,很快停了箸,駐雲知道她有心事,本想留下陪她說話,見她一副不願開腔的樣子,將碟碗收了,福了福身:“少夫人,那奴婢出去了。”

青唯倒不是不願多說,只是她想打聽的事,駐雲並不知道。

眼下謝容與雖然保下了崔弘義,何拾青一黨拿住她的把柄,必將利用這一點打壓玄鷹司,兩方相持不下,反倒會給何鴻雲可趁之機。瘟疫案這案子,拖得愈久,能鉆的空子就愈多,怕就怕崔弘義一個不慎死在牢裏。

青唯不是朝廷裏的人,謝容與這一回宮,她兩眼一抹黑,什麽局勢都看不清,雖然可以找曹昆德問問,她並不那麽信任他。

她眼下是嫌犯的身份,更不能接觸玄鷹司中的任何人。

除此之外,青唯就只認識一個高子瑜了。

想到高子瑜,青唯的思緒驀地一頓,是了,還有一個人。

青唯推開門,喚來留芳:“此前我受傷,那些人給我送的禮呢?”

留芳道:“回少夫人,奴婢幫少夫人收去後院庫房了。”

“帶我過去,順便把禮單拿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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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唯到了庫房,屏退了留芳,對照禮單,翻出張遠岫送的那一份。

張遠岫回京後,她跟他一共見了三回,拋開翰林詩會的初遇不提,余下兩回他都說自己備禮匆匆,還望莫怪。

他這樣的人,一看就是細致沉穩的,凡事提過一次,若非有異,應該不會再提第二次,何況他昨夜為了何鴻雲的案子,特意來找她,言語間稱呼她“姑娘”,難不成他知道她和謝容與是假成親?

張遠岫的禮箱裏,除了一些名貴藥材,還擱著一只木匣子。青唯撥亮燈芯,將木匣取出看了看,沒什麽異處。她又將木匣子打開,裏頭只有一個錦囊。

然而,待她將錦囊取出,下一刻,她便愣住了。

錦囊裏的東西摸著有些硌手,像是……簪子?

青唯很快打開錦囊,裏頭果真是一支簪子,且還是支飛燕玉簪。

當初薛長興投崖,將這些年查得的線索留給了她,斷崖下的木匣中,除了幾張洗襟台圖紙,余下便是一枚玉簪。後來,青唯就是憑著這支玉簪,找到了扶冬,查到了洗襟台與瘟疫案的蹊蹺。

眼前張遠岫所贈的這支玉簪,與薛長興留給她的十分相像。

這不可能是巧合。

青唯根本來不及多想,她疾步出門,拿了鬥篷與帷帽,喚道:“朝天,備馬車,我要去會雲廬!”

昨晚張遠岫離開前,最後說了一句“改日再敘”,她跟他不熟,幾乎堪稱陌生人,寥寥幾句言語中,他只提過一個地點,便是會雲廬,所以“再敘”還能在哪裏敘?只能是會雲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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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已很晚了,好在會雲廬通宵掛牌,到了這會兒,正是客似雲來。青唯下了馬車,罩上帷帽,叮囑朝天在外等著,獨自進了樓中,對堂前掌櫃的道:“掌櫃的,我來赴張二公子的席。”

掌櫃的撥算珠的手一頓,從堂後繞出來,跟她拱了拱手:“客官這邊請。”

他把青唯帶至酒樓二層的一間雅舍前,“客官,就是這裏了。”

青唯推開門。

雅舍裏很寬敞,當中以一道竹簾相隔,分成裏外兩間。張遠岫正坐在外間的棋盤前跟自己對弈,見青唯來了,他起了身,十分有禮地跟她一揖:“姑娘。”

青唯盯著他,片刻,從鬥篷的內兜裏取出木匣,攤開放在桌上:“這是怎麽回事?”

張遠岫微微一笑:“姑娘果然聰慧。”

話音落,只聽雅舍裏間一陣動靜,竹簾一下被掀開,薛長興拄著杖,疾步出來:“小野。”

青唯一愣,立刻迎上去摻住他:“薛叔?”

她看了看張遠岫,又看回薛長興,目光最後落在他跛了的腿上:“薛叔,您怎麽在這兒?你這腿,是落崖時傷的?”

他二人說話間,張遠岫已收了棋盤,斟上三杯清茶,溫聲道:“二位久別重逢,不如坐下來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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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我這幾年能這麽順利地逃脫朝廷的追捕,全賴忘塵相助。那日我的行蹤被玄鷹司發現,我選擇在孤山跳崖,也是因為忘塵在寧州試守,他聽說我從獄中逃出來,應該會派人接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