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青唯這話問完,駐雲和留芳對視一眼,這才憶起少夫人初到京城是寄住在高家的。

這個高子瑜,似乎還與少夫人的表妹有些牽扯。

“佘氏年紀大了,親事艱難,所以……媒媼就把她說給了高二少爺。”

駐雲和留芳都是正經出生的宮女,平素裏非常規矩,等閑不說人閑話,只因高子瑜與少夫人有瓜葛,所以多提一句。

留芳這句話雖簡單,隱含的意思卻不少。

佘氏系尚書府千金,嫁給高子瑜算是下嫁。但是高子瑜家中還有個懷有身孕的通房,沒過門就有個庶子,哪戶高門貴女能忍下這口氣?

佘氏縱然年紀大了,也不至於要這樣委曲求全,她願嫁給高子瑜,可能還有什麽旁的原因吧。

青唯並不關心佘氏,她只是想到了崔芝蕓。

嫁來江府後,她只見過芝蕓兩回,她一回比一回瘦,性子一回比一回沉靜,再也不是那個跟著她上京,懵懂嬌氣的小表妹了。

駐雲見青唯目色黯然,欲為她解憂,打開一只禮匣,笑說:“奴婢瞧著少夫人沒有隨身佩戴的玉墜,正好曲家小五爺送了一枚,羊脂玉的,少夫人看喜不喜歡,奴婢幫您打絡子。”

青唯領她好意,過去一看,說:“玉墜子,我有啊,這個看著沒有我的好。”

“少夫人有?”

青唯“嗯”一聲,從腰囊裏取出一物,當空一拋接在手裏,“這枚,你家公子給我的,我挺喜歡。”

她是真的喜歡。

當時江辭舟送給她的時候,就說這枚玉墜子在大慈恩寺開過光,能保平安。

後來她被禁閉在水牢,被箭樓落下的木梁砸了腦袋,最終都是逢兇化吉。

前幾日她醒來,要把這玉墜子還給他,但他不要。不要她就留著,擱在身邊,病好得也快!

然而,待看清青唯手裏的玉墜子,一屋子的人除了江辭舟都愣了。

殿下傷重的那一年,長公主從西域高僧手裏祈來的稀世寶玉,供在大慈恩寺長明燈下三百個日夜,直到殿下從暗無天日的夢魘裏走出來。

那日被江辭舟偶然當扇墜掛著,不過是擔心做腰佩太引人注意罷了。

“怎麽了?”青唯見屋中人神色各異,看了一眼手裏的玉墜,愣道,“這枚玉當真很重要?”

她想了想,把它向江辭舟遞去,“那我不能要,還給你。”

一屋子人眼觀鼻,鼻觀心,只有朝天立刻應:“好。”他疾步上前,生怕青唯一個不小心把玉摔了,捧了雙手去接,這時,江辭舟道:“不重要,你收好就是。”

他步出書案,推窗看了眼天色,“不早了,你去換衣吧,我們該進宮了。朝天,你留下。”

留芳和駐雲陪著青唯回房了,德榮低眉退出書齋,順道還掩上了門,看都不看朝天一眼。

朝天扶刀而立,問:“公子,什麽事?”

江辭舟湘妃竹扇在手,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最後落在他腰間的刀上,問:“新刀好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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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詩會設在翰林的曲池苑中,日暮一至,江辭舟就帶著青唯到了,宮門口很早就有小黃門來迎,他們來得早,苑中除了幾名士子,再有就是曲家的小五爺。

這些士子大都是各地的解元,送入京裏準備明年的春闈,對江辭舟而言都是生面孔,倒是曲茂一見江辭舟,很快迎上來,說:“子陵,你總算來了,我都快悶死了!”

他仍穿著藍袍衫子,有日子不見,人居然長胖了許多。

江辭舟見到他,有點詫異:“你怎麽來詩會了?”

曲茂這個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當酒桌上的狐朋狗友那是一等一的投契,要讓他談詩論文,不啻對牛彈琴。他也有自知之明,上回家裏要給他謀個資蔭閑差,他給拒了,說自己大字識不全,不白拿朝廷俸祿,還是當個逍遙公子哥,散家中錢財就好。

“你以為我想來?”曲茂心裏有氣,“鄒平那廝,上回在折枝居伏殺你,我不是仗義執言,幫你說了幾句話麽?你也知道我爹那個人,最是膽小怕事,我一回家,他就斥我強出頭,瞎攪和,罰我跪了三日祠堂,又把我禁足快一個月,要不是趕上這詩會,我只怕眼下都不能出來呢!”

他說著,上下仔細打量了江辭舟一眼,關切地問:“你怎麽樣?”

江辭舟覺得他這話問得莫名,“我能怎麽樣?”

曲茂更來氣了,他說:“我跟你說,你肯忍讓那個章蘭若,我曲茂不怵他!不就是個國舅麽,還能不講理了?你跟我說老實話,那日在折枝居,我走以後,是不是他讓你去盯著拆酒舍的?他知道你在洗襟台下受過傷,根本就沒安好心!我聽說你被他害的大病一場,把我給氣的,就差找他幹仗了!但我被禁足,又出不來,半夜爬墻還給摔了,你說我今日為什麽來這詩會,我就是專門來找章蘭若,給你出這口惡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