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座山頭

宋潛機一夜安眠, 因為心無掛礙,更無煩惱。

這樣春風醉人,明月相照的春夜, 卻有很多人睡不著。

青崖六賢睡不著。

盡管他們已筋疲力竭,鮮明靚麗的綠衣失去光澤,皺巴巴貼在身上, 像幹蔫的綠鹹菜。

想起白日遭遇,仍心有余悸。

“聽姓宋那小子的語氣, 他不會真的與院監師兄熟識吧?”蔥綠衫少年艱澀道, “我們對他的了解,全來自華微宗執事片面之言。萬一他是……”

“虛張聲勢罷了,他如果真出身不凡,怎會窩在華微宗外門,做一個小弟子!”另一個豆綠錦袍道。

“可他不上工, 也不修煉, 每天關門種地, 舒服的像個祖宗, 哪有這種外門弟子!”

“怪物鬼臉竟也嚇不到他,難道就這麽算了?”

“不能算了!”慘綠少年拍桌而起。

按原本的計劃, 宋潛機受驚之下, 動手打傷何青青。他們為同門師妹“出頭”, 紛紛祭出法器將宋潛機狠狠教訓一頓。

既出了氣, 又占了理。宋潛機先動手, 按大會期間的規矩,反要受罰。

因此他們去宋院前, 已將消息傳開, 並希望見證這一幕的人越多越好。

除了華微宗外門弟子, 的確還有很多人看到、知道這件事。

若不能找回場子,只怕以後都要被人背後戳脊梁骨恥笑,在整個修真界的世家二代之間,還如何擡得起頭?

事情走到這一步,變得與妙煙關系不大,已成了私怨。

“關於此人,我已讓書童事無巨細地搜集消息。”慘綠少年從袖中取出一疊紙,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今天只是我們一時疏忽,才讓他占了先機。其實姓宋的並不可怕,反而弱點很明顯!”

他們抓起紙張,一目十行,眼神漸漸亮起。

慘綠少年緩緩道:

“他身邊那兇惡少年,名叫孟河澤,參加外門考核時,一人連打三百場,打遍外門無敵手。而宋潛機受傷沒有下場。且從那之後,就再沒人見過宋潛機修煉,他再也不練劍了。每天忙於種地……”

“修煉一途,不進則退。宋潛機天賦不錯,可以指導其他外門弟子,卻是個只說不練的假把式,他本人戰力絕不高!”

氣氛終於重新活躍起來。

“本來看他在外門威信深重,還以為他是個人物,沒想到只能躲人身後,靠人保護!”

“外門是宋潛機的主場,我們想個法子,支開孟河澤,讓他獨自出來,到一個僻靜無人處…小心不留證據,他只能咽下悶虧。”

有人笑著抱怨:

“在別人門派裏做事,真是麻煩極了,幸好不是毫無辦法。”

“對了,還有件事。”一人稍顯擔憂,

“我剛回來時氣不過,砸了何師妹的琴,她跑了,該不會是去告…”

慘綠少年搖搖折扇,不屑道:“何師妹那種人,就算把她搓扁揉圓,再借她八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去告。”

“說的也對!哈哈!”

他們轟然笑起來。

趙虞平同樣睡不著。

他在為另一個人沏茶,誠惶誠恐。

那人雖端坐飲茶,卻像團暴戾燃燒的火,隨時要暴起殺人一般。

誰能想到,華微峰主之一的趙太極,此夜屈尊降貴,竟來執事堂喝茶。

夜深人靜,誰不想打坐修煉,吐納天地靈氣?

這都要怪宋潛機。

白天兩個接待青崖六人的執事,是趙虞平派去的。

六人能找到的關於宋潛機的消息,也是他暗中授意。怕他們心有顧忌,還隱瞞了陳紅燭的部分。

這只是一個開始。

宋潛機比他們想象中更難對付。

一個十五歲少年,如此沉得住氣?

這種人最記仇。絕不能善了。

他們不得不冒著觸怒那個人的風險動手。

“最早設計他的是你,乾坤殿對他出劍的是我!所以與他結怨的,不是掌門真人,不是華微宗,是我們天北郡趙家。明白嗎?”趙太極扔下茶盞,冷聲道。

“不可心存僥幸,更不能讓他成為第二個……”他口型微動,無聲吐出三個字:

“冼、劍、塵。”

即使不在乾坤殿,沒有驚雷懸頂,也沒人想輕易說出那個名字。

“等那六個蠢貨計劃好,一旦動手,就換成我們的人。斬草必須除根!”

趙虞平始終恭敬應是,沒有平日半分氣焰。

冼劍塵確實可怕,但天高皇帝遠。只要借刀殺人做的夠巧妙,冼劍塵就算興致再起,想為有一面之緣的便宜徒弟報仇,也只能報復在別人頭上,與他們無關。

“幸好只是那個人。”趙太極忽然感嘆道。

這個宋潛機,若說他命壞,三年不能進內門,可他居然遇到了冼劍塵。

若說他命好,能得劍神指點,可冼劍塵神龍見首不見尾,自己滿身恩怨地浪蕩四海,哪裏顧得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