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夫君(第2/5頁)

*

楚家。

一身紅嫁衣的人,突然從妝台前站了起來。

“姑娘,妝還沒上好。”丫鬟驚訝。

遠書說等會,“我有些事要做。”

她轉身進了內室,有個箱子一直擺在窗下,每日都擦拭的幹幹凈凈,卻在確定要嫁給曹家沖喜後,沒再一日打開過那鎖在箱子上的鎖。

丫鬟提醒她,“姑娘,吉時快到了,接親的人就要來了,不能拖了!”

遠書充耳不聞,抱起那箱子出了房間,走到了後院的桃樹下。

丫鬟著急地過來想再勸勸她,卻看見她拿起樹下的鋤頭,在地上一下一下鋤起來。

“等我半刻鐘就好。”

她溫聲說著,語態與平日裏沒什麽不同,可丫鬟瞧見她眼眶水光一閃,手下的鋤頭上,落下了一地淚來。

丫鬟張張嘴,不知要說什麽了,奶娘卻從後面走了過來,眼見遠書在桃樹下挖出了一個坑,她從袖中拿出一個東西。

“姑娘既然決定了,打開箱子再看最後一眼。”

她把鑰匙交到了遠書手上。

遠書看著那把鑰匙,怔了半晌,“我還是……別看了吧……”

“看看吧姑娘,興許就是最後一回了。”

奶娘從小看著她長大,把她的事情一點點全都看在眼裏,此時忍不住抹了淚。

遠書捏著那把鑰匙輕顫,到底是打開了鎖。

箱子被打開,滿滿當當的東西映在了眼前。

過往的回憶像是瀑布一般從山頂沖下,將人從頭到腳的澆灌。

遠書笑起來,擦了一把不爭氣往外冒的眼淚,看著那一箱子大大小小的花簪、燈籠、玉佩、靴子……以及那一套流光溢彩的琉璃盞。

琉璃盞仿佛有神力,斑斕的光亮散了出來,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乍現——

遠書聽見了少年爽朗的聲音。

“遠書,這一套琉璃盞你不是一直羨慕別人有嗎?現在你也有了,快收好!”

她那時驚詫極了,“這是從哪來的?”

“你別管,給你就拿著!以後就是你的了!”少年將那叮叮咚咚一匣子琉璃塞進了她懷裏。

她的眼睛裏不知怎麽就冒出了滾燙的眼淚,而後眼淚噼裏啪啦往下掉。

少年卻急了起來,“哎呀你哭什麽?我說過,別的姑娘有的,我們遠書一件都不能少!還要比她們都好才行!”

……

楚俞姝笑了起來,也哭了起來。

風吹動桃花樹,落下深秋的最後一片樹葉。

她終究沒有比任何人好,因為她最愛的那個少年,終是將她推開,再不許她陪在他身邊了……

遠遠的,迎親的儀仗中敲鑼打鼓的聲音傳了起來。

遠書捧起了那琉璃盞,琉璃盞接住了她晶瑩剔透的淚。

她想用指腹抹掉,卻怎麽都抹不掉。

“以後都不能用了,都不能了……”

奶娘突然上前抱住了她,眼淚砸了下來。

她從小看著姑娘長大,姑娘爹娘早逝,她那時想這孩子真可憐,可未曾想過,她指腹為婚的小夫婿,竟將姑娘疼在了心裏。

那時她只覺,這是老天爺對姑娘的補償。

可世事無常,兜兜轉轉,老天爺又把這補償收了回去。

姑娘什麽都沒有了,只剩下落在心頭沉甸甸的東西。

奶娘抱緊了姑娘,“我的姑娘,怎麽就吃盡了這人間的苦?!”

敲鑼打鼓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遠書哭著哭著又笑了。

她細細把琉璃盞放了回去,用大紅喜服的袖口擦幹了裏面的淚。

“好了,吉時快到了,我又要……嫁人了啊。”

她把那箱子合了起來,重新上了鎖,放進了桃樹下的深坑裏。

“都結束了……”

*

把滿滿一壇酒澆到頭上,魏北海只是微微張了嘴,喝到了一小口。

那酒苦極了,苦到他的喉頭發出呼呼嚕嚕的聲響,像極了哽咽。

酒館的掌櫃早就與他相熟了,見狀都忍不住走過來。

“魏家大爺,這個喝法是要人命的,使不得使不得!”

魏北海卻笑了,“有什麽使不得?我本就不想活了,又要留著這條命做什麽?!”

“哎呀,這話怎麽說的?人活一口氣,怎麽都得活著呀!”

“可若本就是個廢人,又哪來的這口氣?!”

魏北海一下就把掌櫃的問住了,掌櫃不說話了,他卻哈哈大笑起來,俯身又抱起一壇子酒,拔開塞,澆到了頭頂。

酒和眼裏滾燙的東西一起落下,除了他知道,別人是怎麽都不會知道的……

可他卻在這時,看到了走上前來的人。

“韓……韓姨娘?”

“是我。”

“你來做什麽?又勸我去楚家?”魏北海腳底打晃地笑問。

他說去不成了,“別耽誤了楚家的大喜日子。”

俞姝卻問他,“真不去了嗎?這次再不去,以後,你再也沒機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