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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丁抓抓頭說:我怎麽記得那話說的是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三麗也笑了:是嗎?是我記錯啦?反正順過來倒過去放在你媽的身上都不對。

一丁咧開嘴笑了一笑說:我記得我小的時候,那幾年,她待我是真的好。那裏家裏那樣缺錢,她手裏略有點毛票,便帶我出去吃小籠包子,一兩四個,全給我一個人,自己就用筷子沾點醋咂一咂,那年月小籠包子多貴啊。

三麗聽了也不言語了。

一丁是個傻子,三麗想,為了那麽遠的日子裏那麽一點好,就什麽都不要緊了。

三麗的主意是,凡事多忍一忍,他們總歸是要搬出去住的。三麗想,到時候我們搬得遠遠的。

可是,一丁媽卻不領三麗的情。

一丁的爸是個鄰裏間出了名的閑散人,家裏油瓶子倒了都是要邁過去的。天天早上拎了鳥籠子出去遛鳥,晚飯後捧了茶壺出去遛人,一把宜興的小紫砂茶壺養得水光潤滑的。遇上個雨雪天氣出不了門,便躺在床上唉聲嘆氣。一丁媽年青的時候為了這個跟他吵過也鬧過,全無一點用處,便也認了命。現在他有了孫子,脾性依然不改,倒是比一丁媽看起來要喜歡小孫子,可是事也還是不會幫著做的,連口水都沒喂過孩子,做的最多的,無非是用手指頭戳戳孫子軟軟的小臉。

可是一丁與他爸是完全兩樣子,公司裏的工作再累,回到家便幫著三麗做事,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做飯,家裏雖有洗衣機,一丁媽總認為那個東西洗不幹凈床單,一丁便讓三麗把床單被面全留到星期天由他來洗,三麗單位的效益越來越不好,一丁說,幹脆別幹了,也指望不了那麽一點勞保,退下來呆在家裏專門照顧小孩,再好的保姆也比不上自己媽媽盡心。三麗也心動過,可是實在是怕天天呆在家裏面對著婆婆,這事兒也就算了,一丁就更加覺得三麗不容易,平時也就更疼她一些。

一丁媽冷眼看著,心似絞汁的青梅,免不了閑言碎語地敲打兒子。

有一天,又是星期天。一丁一大早起來便出去買菜,買完了菜又回來泡了一大木盆的床單準備洗。雖是做事,還是輕手輕腳地,怕吵了三麗睡覺。

快到十點時,一丁媽看三麗還沒起身,便咣地把洗菜的鋁盆摜在水池裏,好大的一聲響。

三麗蓬了頭發從房裏出來,急急地去洗漱。一丁媽用肩膀把三麗撞開,氣叨叨地:人家說懶婆娘懶婆娘,也沒見懶成這個樣子的,太陽都曬屁股了,還睡在床上。公公婆婆倒成了小二了,忙前忙後,侍侯完老的小的還要倒過來侍侯媳婦,不是笑話嗎?

一丁趕緊過來陪笑道:不是的媽,三麗昨天著了點涼,吃了感冒藥,那種藥一吃就犯困。

一丁媽越發地沒好氣:我還沒說兩句呢,你就護在前頭,你老婆連說都說不得了。

三麗也咣地摜了一下臉盆,板著臉說:就睡一會兒懶覺又怎麽樣?我享我男人的福,又沒礙著別人。

一句話生生戳到了一丁媽的痛處,立刻跳腳罵起來。

這一頓吵,婆媳倆足有兩個月互不搭理。後來還是三麗借著兒子說:我們表演一個兒歌給奶奶看。算是給婆婆賠了個禮。

婆媳兩人不對盤,平日裏小吵小磕碰的不斷,可是要說真正沖突得怎麽厲害也沒有。然而,三麗受傷的這一次,可真是鬧得大了。

事情起因卻也不大,一丁的兒子跟在奶奶身後要糖吃,一丁媽給了他兩粒,小孩子一氣塞到嘴裏,流著粘粘乎乎的口水跟在她身後還要,攪得一丁媽手裏的毛活兒全塌了針,一丁媽一氣,推了小孩子一下。誰知就那麽巧,孩子沒站穩,咚地摔了,大約是摔得重了,楞了一下才拉長了聲音哭起來。偏又那麽不巧,三麗在一旁看了個正著,過來抱起孩子,一個巴掌甩到兒子的小臉上,說:不爭氣,叫你不識相,那眼淚就下來了。

一丁媽看孩子跌了其實也嚇了一跳,原本也要來抱,卻被三麗揮手擋了一下,又聽到三麗的話,也動了氣:誰也不是有心的,說這種話做什麽?

三麗把淚漬麻花的臉轉過來叫:不是有心地推這麽重?

一丁媽拍著大腿賭咒:誰要是有心地誰出門就讓汽車撞死。

三麗說:少來這套。

就這麽,你來我往的,雙方都上了火動了真氣,結果,不僅吵,還動了手。三麗的頭在墻角處磕破了,血一下子就塗了一臉。

一成接到一丁的電話,跟南方道一聲對不起,南方說,幹脆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妹妹吧。

到醫院時,三麗頭上的傷已經縫了針包好了。一看到一成,原本不哭了的三麗又抽嗒起來,一成也不大好意思當著人面哄妹妹,只由得三麗扯了他人衣襟嗚嗚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