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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三兩分鐘的功夫,她又跑了回來,急促地喘著氣,把手裏捏著的東西塞在他的手裏。

是一支新買的鋼筆。

喏,四美說,送給你,我們通信吧。你後天就回去了嗎?

是的,噢,好吧,戚成鋼說。

你給我留個聯系地址,我也給你留一個。

可是,沒有紙。

四美懊惱極了,剛才為什麽沒想著買一些信紙。

那我們寫手上好了。

四美拿新買的灌了墨水的筆在戚成鋼的手心裏寫下了單位的地址,核對了好幾遍。

戚成鋼看這這女孩搬著他的手細細地看著那些寫好的字,有點奇怪也有點興奮,他也在四美的手心裏寫下了地址。

不過,他說,我們那裏一個月才會有人送一回信來。

那沒有關系,四美忽地羞澀起來,那麽我多給你寫兩封,你攢起來慢慢看好了。

兩個人終於互道了再會,四美其實是很想說,後天去送你的,到底還是沒有說。

太熱絡了也不大好,是吧,四美想。

四美用力地把手攥緊,像攥她下面的生活裏全部的快樂幸運與希望似的。

戚成鋼回到家裏,太熱了,便洗了個臉,等他“哎喲”了一聲想起來時,才發現,手心裏的那兩排小字全部糊掉了。

戚成鋼遺憾地嗐了一聲。

可是不要緊,在他休假滿了回到駐地,只過了一個月,信使便送來了來自喬四美的三封信。

粉色的小信封,抽出來看時,折法十分復雜的一頁紙,好容易展開來看時,四美寫:

戚成鋼,你好。真沒有想到,那天在大街上遇到你。我簡直覺得這是命運的好意,讓我們老同學隔了這麽久還可以見面。

接下來的日子,喬四美每個月給戚成鋼寫三封信。

喬四美這一輩子都沒有再寫過這麽多的字。

戚成鋼的第一封回信是過了許久才到的,久到四美幾乎要絕望了。

四美為久久未至的回信而消瘦沉默了。

這種沉默在收到信的那一天而消失不見,喬四美又是那個愛說愛笑,熱情到有點十三點的姑娘了。

戚成鋼的來信裏說: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可能已經距我寫信給你的日子過去了好久,因為路途遙遠,條件也不是太好。

這有什麽呢?四美想,這算得了什麽呢?天涯海角也情願跟了你去呀!

四美被自己的想法激動得熱淚盈眶。

盡管他的信裏並沒有過什麽過於親近的詞語,更沒有任何表明心跡的蛛絲螞跡,可是,喬四美心滿意足了。

她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當成了戚成鋼的女朋友,以及,未婚妻。

她跟飯店的小姐妹說,我有男朋友了,我未婚夫是守邊疆的軍人。

小姐妹說:你腦殼壞掉啦?現在人家都找美籍華人,或是商人,再不濟也找個有出國機會的大學生。你找個西藏的軍人?那裏連空氣都緊缺。你當是在演電影啊?

喬四美白了她一眼,不不不,她不懂得自己,喬四美想,那樣英俊的人,那樣好,空氣緊缺要什麽緊?就是僅剩了一口空氣,想必他也會省下來讓她呼吸。

喬四美對自己的選擇堅信不疑。

因為那些信件都是寄到她的單位的,所以,兄姐們竟然一直沒有發現她的事。

直到有一次,無意間,二強知道了她的秘密。

喬四美一直與戚成鋼通信了整整半年。

她忽地想起,手裏竟沒有一張戚成鋼的照片,她太想他了,想到幾乎想不起來他的樣子了,這讓她有點焦急,他到底是什麽樣子來著?

四美決定向戚成鋼要一張照片,在要之前,她先寄上了自己的照片。

那其實是喬四美第一次照彩色的照片,她穿了白色的衣服,站在一叢怒放的盛夏的花間。

可是戚成鋼的照片並沒有按預期中到來,並且,他只字未提照片的事。

四美想,怕是那信丟失了吧。

信的確是到了戚成鋼的手裏,他還沒來得及細看,戰友開玩笑地來搶照片,戚成鋼一個沒拿住,那照片被風吹走了,悠悠地飄遠了,再也找不到。

南京女孩喬四美的美麗照片,永遠地靜靜地躺在了西藏的山谷間。到了冬天,便被厚重的雪覆蓋住了。

戚成鋼不好意思提及此事,含糊而過。

四美因為他的態度不明而焦急。

這是一九九六年的夏天。

這一年的秋天,齊唯民家裏闖進了幾個人。

喬七七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理會楊鈴子了,其實是楊鈴子先不理會他的。

那一晚過後,他們忽地疏遠了,彼此連看也不想看對方。

他們這一對小情侶,悄沒聲息地,就分開了。

晚上上課,課間休息時,楊鈴子離喬七七遠遠地坐著,小女伴奇怪地問:你們七七呢?

楊鈴子帶笑不笑地說:別亂說,哪個是我的七七。我才沒有什麽人呢,什麽人也沒有。我媽媽說,女孩子急什麽,且得好好地挑一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