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第3/5頁)
無法形容,一次次被敵人像是攆豬狗一樣追殺,被敵人將兄弟們砍翻在地,親眼看著袍澤被割去頭顱的憋屈。
逃到碎葉水邊,看著被染得血紅的河水放聲大哭。
那是兄弟們的血。
當最後看到霧氣中,河岸邊突然多起來高高的山包。
走近時,聞到刺鼻的血腥氣。
看到一張張猙獰而恐怖的腦袋。
一個個唐軍的頭顱,還保留著生前最後的樣子。
好像時間永遠凝固在與敵人殊死搏殺的那一刻。
一張張臉,或憤怒、或不甘、或恐懼、或絕望。
那一張張臉,都是熟悉的臉龐。
都是大唐軍中袍澤的臉龐。
他們永遠留在了碎葉水邊。
永遠留在了怛羅斯。
夜晚時,魏三郎和蕭二郎甚至能聽到風中傳來戰友們不甘的咆哮。
前進,前進!
殺賊!
殺賊啊!!
大唐萬勝!!
一種慘烈和悲痛之氣,從心中湧起。
虛弱到極點,幾乎隨時會摔倒的魏三郎,狠狠咬著嘴唇。
他咬得如此用力。
以至血水從口中滲出。
幹涸的喉嚨嗅到如鐵銹般鹹腥的味道。
這種感覺,提醒他還活著。
提醒他要將兄弟們的那一份活下去。
報仇。
報仇!!
直到殺光那些大食人。
將那些突厥人碎屍萬段。
只有以血,才能洗涮大唐戰敗的恥辱。
“帶我回四鎮。”
魏三郎咬牙道:“我有,我有重要軍情。”
“什麽樣的軍情?”
鄭二郎警惕的問。
雖然此人自稱是友軍,番號也對。
但不能排除,被敵人誘降甚至投敵的可能。
還需細細審問一番。
如今的局面,萬萬大意不得。
“帶我們回去……我要見,裴大都護……”
魏三郎的聲音仿佛踩在棉花裏,虛弱不堪。
他隨時可能會暈倒。
數月的逃亡,一身的傷病、饑餓、疲勞。
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撐著。
“裴大都護?你要見裴大都護做甚?有什麽軍情先說來聽聽?我再酌情上報。”
鄭二郎繼續追問。
一旁的牛六郎看著魏三郎,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之前在大都護府中待過?你好像是長安來的,是蘇……蘇大總管……”
聲音未落。
只見魏三郎和蕭二郎兩人互相攙扶著,直挺挺的倒下。
“哎,怎麽說倒就倒?”
“快救人……”
昏暗中,隱約聽到有人在呼喊。
整個世界,陷入黑暗。
好像變做冰火兩重天。
一時酷寒,一時如地獄般灼熱。
熱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被蒸熟的大蝦。
皮膚血紅。
冷的時候,寒氣在身體四肢百骸,骨骼裏遊走。
整張臉又變得鐵青。
不知過去多久。
魏三郎終於張開了眼睛。
夢裏好像見到千軍萬馬,踏破冰河。
碎葉水被萬蹄踏碎。
耳旁好像還聽見唐軍沖鋒的號角,以及千萬人憤怒嘶吼:大唐萬勝!
一滴淚水,在他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順著眼角滑落。
然後無數的聲光,潮水般湧來。
他看到有許多人影在模糊的眼前晃動著。
還有各種口音在驚喜的呼喊:“醒了,醒了!快通知校尉!”
“大頭大頭呢?快弄點水來。”
“把九郎喚過來,他不是說自己是長安人?讓他來問話。”
各種交雜的口音。
有蜀地的,有西南的土話。
有隴右的口音。
還有西域胡人的口音。
甚至還有吐蕃人的口音。
魏三郎終於徹底醒了過來。
他看到,在自己面前晃動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唐士卒。
西域的鎮兵?
他看向對方的衣甲和徽記。
“你醒了?”
昏迷前見過的鄭二郎走了過來。
魏三郎遲疑了一下:“我記得你的聲音。”
“我是鄭直,你可以呼我二郎,疏勒城第一旅第三團隊正。”
鄭二郎摸了一下唇邊翹起的胡須:“你已經昏迷兩天兩夜了。”
“這麽久?”
魏三郎一驚:“我那位同伴?”
“他還未醒,不過他的身子骨很壯實,應該沒事,只是太累了。”
聽鄭二郎如此說,魏三郎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突然又想起什麽,臉色一變:“這裏是疏勒城?”
“對。”
“快帶我去見你們主官。”
魏三郎掙紮起來,一把抓住吃驚的鄭二郎,聲音沙啞低吼:“我有重要軍情!”
“什麽樣的軍情?”
鄭二郎謹慎問:“能否先說我聽聽?”
魏三郎環顧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