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第2/5頁)

卻見那黑影的身體詭異的一個扭曲,帶著弩箭翻身倒地。

從黑影後方又跳出一人,手裏握著半截殘刃,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吼聲。

那不似人的聲音,像是野獸在威脅敵人。

曹大頭冷哼一聲,閃電般將角弩掛在腰上,肩膀上的大黃弓已落入手中,張弓搭箭一氣呵成。

眼看要放箭。

陡覺手腕一沉。

鄭二郎冷厲的聲音同時響起:“等等,像我們的人。”

嗯?

曹大頭一愣。

有些不敢相信。

這個時候,哪還有我們的人?

那個方向已經都是胡人的牧場,都是突厥人和大食人。

唐軍的頭顱已經被高高壘起,腐爛臭了。

他眯起眼睛向前看去。

身體微微一震。

那個拿著斷刃的家夥,身上雖然臟亂殘破,但衣甲還真有些像是唐式的。

手裏的斷刃也像是一把斷掉的橫刀。

此刻那人低伏在地上,正在推動倒地的另一人,口裏似乎在喊著什麽。

曹大頭和鄭二郎對視一眼。

臉色頗有些不好看。

別是僥幸逃回來的唐軍,被自己一箭射死了。

“過去看看?”

牛六郎道。

曹大頭看向鄭二郎。

鄭二郎點點頭,肯定道:“我和六郎過去看看,大頭你和九郎在這裏戒備。”

這是一個老兵的素質。

哪怕對方疑似友軍。

也要防著一手。

留下一個箭手,和一個傳令報信的兵卒,十分妥帖。

牛六郎點點頭,插起鐵錘,拔出大盾,護在身前,跟著鄭二郎,亦步亦趨的向那兩人走去。

他是步卒中少有的力士,也是肉盾。

若真有什麽變故。

他的大盾,將成為保護鄭二郎的屏障。

為大家反應爭取時間。

數息後,鄭二郎和牛六郎走到那兩人身前。

看到手拿斷刃的那人,正惡狠狠的瞪著他們,不發一言。

而先前倒地的那人,卻讓鄭二郎吃了一驚。

只見那人嘴裏咬著弩箭,唇邊滲著血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若不是他的胸膛還在微微起伏。

幾乎以為這人已經死了。

不過,能在電光火石瞬間,扭轉身形,以口齒咬住飛射面門的弩箭。

這份眼力,這份身手。

必是唐軍中的百戰老兵。

作戰本能已經融入骨血中了。

咬在口中的弩箭,可以反射向敵人。

無論任何絕境,都保留一分反擊的可能。

唐軍,有這般身手的不少,但也不會太多。

此人當不是無名之輩。

鄭二郎微微吞咽了一下口水,他自問自己身手不差,但也比不上此人。

“你們……是哪支部隊的?”

手持斷刃的大漢,以斷刀撐著地,眼神兇狠的掃過鄭二郎,目光落在一旁的牛六郎上,最後落在他插在背後的鐵錘上:“骨朵?呵,我若不是幾天水米未盡,就憑方才這一箭,你們都得死。”

啪!

地上那名唐軍翻身而起,隨手一巴掌拍在那大漢的腦袋上,呸的一聲吐出口裏的箭,聲音沙啞道:“我是薛禮大將軍麾下,第三旅旅帥,關中,魏三郎。”

拄著斷刃的大漢甩了甩頭:“第三旅,第八團團首,隴右,蕭二郎。”

啊?

鄭二郎大吃一驚。

連著身邊的牛六郎都是大驚失色。

“你們……你們怎麽活下來的?”

“薛將軍麾下還有活著的人嗎?那其他人呢?薛將軍可安好?”

兩人急切問。

將乃百兵之膽。

無論這一仗敗得有多慘。

只要薛仁貴還活著,唐軍的膽氣便仍在。

就有卷土重來的勇氣。

若是一軍之將沒於陣中。

這支軍隊縱然還有人活下來,精氣神也完了。

“薛將軍……”

提起薛仁貴,魏三郎和蕭二郎,同時神色一黯。

“你們……該不會薛將軍他……”

“不是,我們不清楚將軍如何了,兵敗的時候,各部四散奔逃,我們這一旅承擔誘敵和阻敵之責,戰至一日夜,等天亮的時候,追擊我們的突厥人撤了。

我們從死屍推裏,又救起了十幾名袍澤,然後向著四鎮這邊撤退。”

蕭二郎苦笑道:“一路上經歷好幾撥敵人,也遇到數十名兄弟旅的殘軍,最後快到疏勒時,被突厥人的探馬追上,一番廝殺,最後只剩我們兩人,其他人都……死了。”

說出死了二字。

心頭如放下千斤重石。

一條昂藏的隴右大漢,一時止不住悲痛,淚水滾落下來。

死了,都死了啊。

難以想像,這數月以來的逃亡生涯。

一次次從敵人的彎刀中掙紮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