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村霸(第4/4頁)

“抱歉啊宴宴。”余惟嘆了口氣:“本來說帶你來見見老和尚,打聲招呼的,現在見不著了,話也說不上了。”

溫別宴說沒關系,五指擠進指縫,將他握得更緊了些,低低道:“哥,別難過。”

余惟偏過頭看他,笑了笑:“放心吧,我,其實也沒多難過,頂多就是有點難受。”

“我以為清心寡欲天天連肉也不吃的老和尚會活很久的,早知道應該給他們說一聲,燒了......也帶個骨灰回來吧,留在殯儀館像什麽樣子,反正我每年都會回來,上個香燒個紙錢而已,又不麻煩......”

溫別宴安靜聽著他絮絮說話,低頭看地面上兩個留下的腳印,雪白的地面多出的黑乎乎的印記蔓延了一路,好像能一直走下去見不到終點。

下山了,余惟的聲音漸漸從幹澀低啞中恢復過來,如同皮雪壓彎的竹林,等到雪化了,腰就能直起來了。

想起方才遺漏的事情,他拉拉他的手:“宴宴,你知道剛剛那個老頭是誰嗎?”

“不知道,是誰?”

余惟說:“你肯定想不到,是那個放狗追過我的果園老頭。”

“是他?”溫別宴意外:“可是你不是說過老頭跟和尚有仇嗎?”

“我也很奇怪。”余惟說:“這麽看來,老頭不喜歡老和尚應該不是因為老和尚總是包庇我們的原因了,你說他們會不會從前是好朋友,只是中間吵架了,才賭氣不來往的?”

“可能是吧。”溫別宴說:“不然他不會在老和尚走後過來幫忙打理寺廟。”

而且聽他的口氣,送人去殯儀館的估計也是他。

其實有些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說出來就顯得太直白殘酷。

老頭自己也年事高了,不知道這輩子的終點什麽時候就會到來,大家都是孤寡一生,帶了骨灰回來他也拜祭不了幾年,不如留在殯儀館掃了去,幹幹凈凈,不用掛心,挺好。

接下來的兩天,余惟很盡職盡責做他的導遊,帶他把自己所熟知的有意思的都過了一遍,可有意思的都是小時候跟那幫兄弟一起玩兒的了,現在看來總有幾分兒時幼稚的味道。

不過溫別宴很喜歡。

就算只是平平無奇的地方,只要想象那是余惟小時候看過玩兒的,就算只是一個山澗的小水坑,一刻刻了數字的大樹,一個滑了一半的坡坎,一個已經廢棄的果園,他也覺得有意思極了。

那是他沒參與過的余惟的少時,無論大小都充滿了好奇。

中途余惟去過一次縣城,溫別宴猜到他是去做什麽,裝作不知道沒有過問,可惜回來時兩手空空,看來想找的已經皮處理掉,真的帶不走了。

世間事情都講緣分,不過不是所有緣分都有始有終,有的人能一直陪你到最後,有的人只是你漫長人生路上一個點綴。

點綴多了,人才能豐富起來,才能成長,雖然有的點綴看來不是那麽圓滿,但回想起來,終歸還是稱得上一句美好。

三天之後,兩人準備回去了。

奶奶將他們送到車站,進站了回頭還能看見老人的張望的身影,仍舊戴著那頂很舊的深藍色毛線帽,穿得很厚,看起來卻還是瘦小孱弱。

余惟想,過年來的時候得讓老余先生多買些肉熏了給奶奶屯著,哦,還有補品,什麽腦白金健腰丸都來電,年紀這麽大了還一副北風都能吹散的骨架可怎麽行?

從鄉下到淮清又是五個小時的顛沛。

兩個少年上了動車便頭抵著頭睡成一團,直到廣播通知到站了,才揉著眼睛迷迷糊糊醒過來。

剛出站余惟就接到老余先生電話,說他已經下了飛機在回來的路上了,余惟問他把樂女士也帶回來嗎,老余先生答樂女士回娘家準備年過了,不跟他回來。

余惟直接送他六個點,幹脆利落掛掉了電話。

第一時間將宴宴送回家,才調頭回了自己狗窩。

放好行李順便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發現老余先生竟然還沒回來,一打電話,哦,在淮大旁邊的明德公園跟剛認識的新朋友下起棋來了。

“兒子,要不你也來?咱爺倆今晚在外面搓一頓,就不在家麻煩了。”

余惟正有此意,美滋滋換好鞋子趕往明德公園,沿著清水渠一路找過去,數到第十二台圍棋石桌才找著。

單手撐著台階圍欄翻過去,兩手插兜遠遠叫了一聲老頭兒,老余應聲擡頭,坐在他對面背對余惟的先生也跟著轉身看過來。

余惟看清那位先生的長相的同時,嘴角揚起的弧度和悠閑的腳步一齊僵住。

眨眨眼睛,背脊迅速挺直,兩只手也拿出來在身側乖巧放好,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與對待老余時截然不同的態度主動跟他打招呼:

“那個,這麽巧啊溫叔叔,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