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考校

“下官卻之不恭, 就幫楚提學考一考他們吧。”何道員自覺他們縣裏的孩童是不可能在學業上輸給這些人,於是一點推辭也沒有,張口便答應了。

不等楚辭繼續說, 富州府提學就出來打圓場了。他打著哈哈道:“楚提學, 何道員他是年輕人,一時意氣,並非真心, 還請你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富州本是南閩省會, 地位較其他州府要更加超然一些。這事要放在之前,他是絕對不可能向其他府提學做小伏低的, 可惜現在局勢已變, 他也風光不再,只能謹小慎微些了。

“欸, 劉提學,你這話可就錯了, 要論年輕, 這裏誰比得上楚提學呢?這可是真正的青年才俊!這位何道員, 看著也有而立了吧?”墻倒眾人推乃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一個看不慣劉提學之前作風的人,這會兒就開口了。他滿臉笑意,看在劉提學和何道員眼中卻是十分刺眼。

“諸位, 還是先說正事吧。”楚辭不想看他們打機鋒, 卻也不想輕易地揭過何道員再三挑釁一事。

一來,大家現在都處在觀望狀態, 如果他在自己的地盤任人嘲諷,恐怕其他人也會看低他。二來,何道員剛剛的話已經給大家埋下了漳州府學子貪玩怠慢學業的種子, 若不讓大家認清真相,解清誤會,恐怕這新式教科書也難以推行了。

“何道員既要考校,便去帶個學子過來讓他考。”楚辭吩咐道,隨員剛要過去,卻被何道員叫住。

“楚提學,可否就讓剛才畫毛毛蟲的那個學子過來?”何道員怕楚辭會將蒙童館學習最好的那個帶過來,趕緊親自指定了一個。

隨員看向楚辭,見他點頭,才過去喊人。不一會兒,剛剛的學子便在隨員的帶領下過來了。

楚辭彎下腰詢問清楚孩子的姓名後對那孩子說道:“李澤,待會這位夫子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認真回答就好,如果有不會的也不要緊,如實說就行了。”

李澤用力地點點頭,然後看向何道員,一臉樂於接受挑戰的表情。

何道員想起剛剛那條毛毛蟲心中不忿,他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道:“聽說你們的《三字經》也已學習過半,這樣吧,你便從‘養不教,父之過’這句話開始背誦吧。”

何道員明為考校,實則意有所指,這句話的下一句是“教不嚴,師之惰”,意在嘲諷這裏的夫子們誤人子弟。

在場的其他人表情微變,被他明嘲暗諷的楚辭卻不動聲色,只是溫聲讓那孩子往下背誦。

“教不嚴,師之惰……詩既亡,春秋作,寓褒貶,別善惡……後面的還沒學到。”李澤張口就來,仿佛這內容已經刻在他的心裏。當背完昨天所學的內容後,便很誠實地表示自己不會了。

何道員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有些愚鈍的孩子竟能流利的背出來,他掩飾住自己的驚訝,然後又問:“可都會寫了?”

李澤點點頭:“會的。”說完,就撿了一根樹枝在一旁的泥地上把最後背誦的那幾句寫了出來。他的字跡有些稚拙,但一筆一劃都正確無誤。

“你可知道這幾句話的意思?”一旁站著的楊提學插嘴問道。

小胖子擡頭看看他,回答道:“這幾句話是說周朝衰落了,《詩經》也被冷落,於是孔老夫子便做《春秋》一書,隱喻對現實的褒貶,區分善良與邪惡。”

“褒貶各為何意?”

“褒就是誇獎,貶就是批評。”小胖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四詩是哪四詩?”

“有國風,有雅頌,號四詩,當諷詠。四詩就是《國風》、《大雅》、《小雅》和《頌》。”

“……”

隨著一個個問題的深入,在場的大人們驚訝地發現,眼前這個叫做李澤的孩子不僅對所學過的內容銘記於心,而且已經掌握了它們的意思。要知道,在他們的計劃中,學習的第一年是讀書背書與習字,待將它們完全掌握之後,再給他們講解其意。

這邊的孩子在學習了這麽多東西的前提下,還提前將釋義都學完了,這怎麽能不讓他們驚訝呢?

更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後頭,考完了《三字經》後,楚提學給這個孩子出了幾道九章題,雖是最簡單的加減,但數字卻是成百上千的。他們手中沒有算盤,只能在心裏默默計算。這孩子拿著根小棍在泥地上劃拉了一會,就把答案算了出來,和他們在心裏算好的一模一樣。

當李澤走後,這些大人們一時都還無法回過神。他們心中此時都有一個疑問,到底是因為這孩子實際上是個神童,還是縣學所有孩子都達到了這個水平?

“不一定都能達到,但大部分的孩童和李澤是差不多的。”楚辭替他們解惑。

眾人聽後心中駭然,照這樣學下去,豈不是漳州府人人得中童生?這樣斐然的成績,那時候,這南閩省還有其他人的立足之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