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互通有無

“座師言重了, 只是禮不可廢,恕學生不能聽令,還是得稱您一句座師了。”

張松年客氣, 楚辭可不能打蛇隨棍上,跟著也客氣。這時候有點小小的堅持才是正確的做法。果然,楚辭這樣一說, 張松年雖然用無奈地語氣指著他嘆了口氣,但臉上的笑意卻摻不得假。

見張松年心情好, 書房裏其他人也紛紛說話了。言辭之間都是羨慕楚辭能有這般好的座師,微酸的語氣配合上他們恭敬的表情, 一個比一個顯得真誠。

“這位就是開恩科那年的狀元郎嗎?萬萬沒想到這位天子門生竟與張兄你有此淵源, 三元及第可是由你開始的。現如今你二人同處一室,為朝廷選取良才, 可真是一件風雅的事啊。”

雙湖省提學陶旭看見眼前這一幕,也不禁打趣道,他與張松年乃是同年,昔日在京城時交情不淺, 所以他面對張松年時,並不像其他人一樣略顯拘謹。

張松年笑了笑:“這回確實是湊巧, 可見有緣何處不相逢?好了, 既然人已經齊了,咱們便言歸正傳。此次鄉試是繼天和元年恩科後的第一場鄉試,聖上尤為重視,特許今年取中的名額可較往年多一些。所以今年各位判卷時, 可要手下留情一些啊。”

其他大人們也笑起來,唯有楚辭是今年加入的,尚不知緣由, 但他也跟著揚起一個微笑,不讓自己成為不和諧的那一個。

天和帝之所以更重視這一場,主要是因為,開恩科那年的學子還是他父皇治下取得的成就,而這一場,考驗的則是他治國安邦的能力,他自然是要更看重些的。

張松年又道:“此次鄉試,負責巡查貢院的是本地知州何大人,若各位在考場之上發現不妥當之處,直接告訴他就行了。另外,按以往規矩,考前三天才能公布主考名單,望各位外出時謹慎一些,不要叫人覺察出來泄了底,到時候上面降罪,本官絕對會嚴查到底。”

他邊說,邊用那雙厲眼一一掃視過在場之人,眾人頓感一股無形的壓力環繞周身,一時間竟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大家保證一定遵守規矩後,張松年笑了起來,說道:“諸位也別太緊張,只要不鬧出事,本官一切好說。其實本官也能理解各位的難處,誰家又沒有三兩個親朋好友呢?本官還是那句話,不要讓人覺察出來泄了底。”

這句話和上句話一樣,但聽在眾人耳朵裏卻又不一樣了。張大人這分明是告訴大家,若遇上無法拒絕的親朋好友,那說也就說了,只是千萬不要鬧大,不然的話他也只能公事公辦了。

在場的都是人精,誰不明白這個事呢?故都含笑不語,一切盡在不言中。楚辭身為這群人中唯一的毛頭小子,自然受到了大家的關注。

有人想看看初入茅廬的楚大人會不會因為這件事鬧騰起來,畢竟一般這種剛入官場的愣頭青們,眼裏都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

讓他失望的是,楚辭在一幹人等中間穩如老狗,臉上一絲猶疑也無,在別人看過來時還無辜地看了回去。

楚辭其實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想看愣頭青怒懟這個黑暗的現實社會,給他們的茶余飯後添點趣味罷了。

但首先,這個主考官是楚辭的座師,弟子懟師父是大逆不道,雖然張松年只是取中他,但官場之上,若沒有這一步卻是萬萬不能的,他就相當於一個引路人一般,將楚辭引上仕途。於情於理,楚辭都該敬著他。

楚辭曾聽說有主考官擔心考生年齡小入不得朝堂而故意讓他落榜的,落榜考生不僅不能埋怨,還要提著禮物上門道謝的,可見尊師重道一詞,不是平白說說便是的。

其次,楚辭自己也曾享受過這樣的特權階級待遇,當初他鄉試之時,他的許征先生,也曾暗自為他打聽主考官,好讓他投其所好。那時候他告訴了好友,好友又告訴了自己的親友,一傳十,十傳百,其實這也不算什麽秘密了。只要不是孤家寡人,又沒有一個友人相伴的考生,基本上都能提前打聽到主考官是誰。結果無傷大雅,又何必糾結這些東西呢?

再一個,真正有才華的人,根本不需要為了迎合主考官的喜好而委曲求全。就像楚辭當年,縱使到了最後張松年還是不喜歡近古文風,但有二重舉薦,五人同取做保,主考官就算再不喜,也得捏著鼻子取中,不然眾怒難平,官途也止步於此了。

當然,若張大人明目張膽地說要給他們的親人做標,破壞考試的公平性,那麽楚辭即便冒著丟官被害的危險,也是要將這事公之於眾的。

做標這種手法是楚辭以前翻看某本史書看來的,此法比起夾帶,替考,換卷等舞弊手段來說,風險要更加小。考生只需在卷中留下商量好的那句話,便都能取中。使用此法之人數量本應少些,避免被看出破綻。誰料那貪官愛財心切,竟一口氣答應了幾十人,到最後因為這句話露出馬腳,落得個秋後問斬,家眷流放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