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先生,這位是您的朋友?……

沈辭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那是五年前, 沈辭方及冠,楚閬十五歲。

宮裏的氣氛十分肅穆,明明是春回大地萬物復蘇的季節, 宮裏卻絲毫沒有春回大地的暖意,深深的紅色宮墻仿佛要將人壓倒,令人喘不過氣來。

宮墻的盡頭走來一個人,那人身著白色肅穆的國師袍,披了一件單薄的初春鬥篷, 走在這氣氛沉重的宮墻之中。

那是一大片紅色中唯一一點白雪。

沈辭一路不停走到了禦書房,正對著門的書案前坐著慶德皇帝,即便是病了他也依舊坐在那裏處理政事, 好像從未停過。

趙殷見沈辭來,連忙將人請進去。

門被打開,有微風輕拂,明明是春日的風, 微涼,卻並不寒冷,可依舊讓慶德皇帝咳得撕心裂肺。

沈辭連忙走到慶德皇帝身邊, 替他輕輕拍背, 面色滿是擔憂。

慶德皇帝對趙殷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周圍不必留人,朕要同沈國師說些話。”

趙殷點頭, 行禮退了出去:“是,陛下。”

帶周圍的人都離開,整個禦書房一片寂靜,只剩下慶德皇帝的咳嗽聲,顯得格外牽動人心。

沈辭走到一旁取了一件春季的鬥篷蓋在慶德皇帝的身上:“陛下這病來勢洶洶, 需得保重龍體,切莫勞心傷神了,國事交給臣或是丞相都可。”

慶德皇帝笑著搖了搖頭:“朕如今多做一點,你也就輕松一點。”

沈辭擡眸:“陛下這是何意?”

慶德皇帝拍了拍沈辭扶著他肩膀的手:“沈辭,你這麽聰明,不會不知道朕的意思。”

沈辭蹙眉:“陛下,您正直壯年,怎麽…?”

慶德皇帝無奈道:“朕的身子去年就不大行了,如今也只能再撐個一兩年罷了。”

沈辭搖頭:“可您之前都好好的,怎麽突然…”

慶德皇帝打斷他:“噓,沈辭啊,你也在宮裏待了這麽久了,也該知道這宮中的兇險,很多事情不是天災,只有人禍。”

沈辭眼眸眯了眯,好看的狐狸眼顯得更加狹長:“陛下的意思是說…?”

慶德陛下輕輕搖頭:“此事莫要再提,沈辭,朕將太子交給你,你一直教導的很好,也保護的很好,如今朕還要將更重的擔子交到你手上了。”

沈辭鼻尖微酸:“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只是太子殿下尚且年幼,便經歷這些,是否…?”

慶德陛下嘆了一聲:“他是太子,未來的大楚天子,終究是要經歷風雪的,沈辭,你莫要將他護得太過。”

沈辭垂眸:“是。”

慶德陛下笑著擡手,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沈辭的腦袋,只是沈辭如今已年滿二十,身量頎長,慶德皇帝又坐著,夠不著他。

沈辭見狀,在慶德皇帝旁邊跪坐下來,慶德皇帝如願摸到了沈辭的腦袋:“你總是這麽聽話又會察言觀色,沈辭,你是國師,以後會掌攝政大權,你要學會狠辣果決。”

沈辭聞言,連忙擡頭:“攝政之權…恕臣不能勝任。”

慶德皇帝道:“你是太子的老師,管教他是應該的,你攝政他有什麽不服的,朕說你可以就可以。”

沈辭只好道:“是,陛下。”

慶德皇帝收回手,深深看了沈辭一眼:“沈辭,你可要好好輔佐楚閬,朕是這般信任你,莫要叫朕失望啊。”

沈辭往後挪了一步,深深拜倒:“承蒙陛下不棄,將沈辭從普照寺帶回來,陛下對沈辭有知遇之恩,又對沈辭百般照拂,陛下的恩情,沈辭沒齒難忘。”

“嗯。”慶德皇帝淡淡應了一聲,沒什麽情緒。

但沈辭知道,慶德皇帝對他的承諾並沒有那麽信任。

沈辭又道:“陛下,臣一定會盡心盡力輔佐太子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願大楚昌盛,國泰民安。”

慶德陛下擡了擡手,示意沈辭起來:“那就好。”

沈辭孤身走出禦書房,外面明明未曾降溫,可偏偏覺得又冷了幾分。

他緊了緊身上的鬥篷,朝宮門外走去,日光將他的身影拉的極長,仿佛能頂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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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結束得倉皇,沈辭驟然驚醒,只覺得臉上一片涼意,他費力地睜開雙眸,只聽見旁邊一聲怒斥:“放肆!”

沈辭轉過頭去看,地上正跪著一個道士模樣的人,而那人一手被楚閬攥住,在膝彎被楚閬踢了一腳,這才跪倒。

他看見沈辭醒了,連忙道:“你看你看,這不是醒了嘛!”

楚閬忙朝沈辭的方向望了過來,沈辭不適地皺了皺眉,將自己撐坐起來。

小皇帝兩步便坐在床榻邊,擡起衣袖替沈辭擦拭起臉上的酒漬。

道士跪坐在地上,揉著自己的手,擡臉對沈辭笑了笑:“沈大人,好久不見啊。”

楚閬目光微頓。

沈辭看向他,輕咳一聲:“莫棋,你怎麽跑到京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