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雷雨(第4/4頁)

趙牧勾很激動,

說完話後,

又平復了很久的情緒。

他不清楚為何在這位韓相公面前,他似乎不願意做任何的隱藏,反而近乎是本能地,將心中最原始的想法,抖落得淋漓盡致。

韓亗又翻了一頁書,

問道;

“說完了?”

“說完了。”

“上位者,不可執迷於奇謀小道,行事,當以大勢推之。就算是要報仇,也不該選擇那個地方,就四個人,就雙方,這不是大勢,這是小聰明,這是那可笑的……江湖仇殺。”

“可我沒其他機會,我……”

“沒機會,就等,對面的那位平西王,不也是等到了燕國先皇駕崩,南北二王不在,才真的顯露出了囂張跋扈之姿,連太子都說收留就收留了麽?

他這樣的人,尚且都願意在必要時去蟄伏,你呢?”

“我和他,不一樣的。”

“你比他差遠了。”

“他比我自由,但我瑞王府一脈……”

“身為宗室,和一個黔首出身的人,比自由?你錦衣玉食時,他說不得還得為生計犯愁;

你說你瑞王府一直被打壓,沒用處的廢物,誰高興多看一眼?

因為忌憚,而忌憚,本就意味著瑞王府的招牌,還是有用的。”

“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為什麽,就你恨呢,你爹,你爺爺,就不恨麽?”

“他們是在考慮瑞王府的傳承吧,為了王府的傳承,他們可以忍下一切,而我,不想忍,我不想以後我的後代,也過得和我和他爺爺太爺爺一模一樣擔驚受怕的日子,我,不想忍!”

韓亗合上了書,

抿了一口茶,

道:

“老夫年輕時那會兒,也曾像姚子詹當年那般,荒唐不羈過,和你爺爺,是相交莫逆。”

“這事,聽家父說過。”

“後來,老夫任耀州節度使,因一起謀逆案,差點弄得前程盡毀,好在老夫在你爺爺的幫助下,成功地破獲了此案。

那一夜,老夫和你爺爺把酒言歡,一抒先前心中積攢之忐忑與抑郁。

喝醉了後,

就宿在了你瑞王府,你爺爺很會做人,給我安排了侍女陪寢。”

趙牧勾有些茫然,不知道韓相公忽然要說這些,說他年輕時的荒唐歲月?

“月余前,當老夫準備組織兵馬勤王時,去了你瑞王府,想找你爹,要個牌面什麽的,畢竟,老夫威望雖然夠了,但加上個藩王名義,更能顯得名正言順一些。”

“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爹臥病在床已經有好些年頭了,這身子骨的病根,就一直好不了,眼下這幾年,更是連床都無法下了。

老夫去見你爹時,你爹將你交給了老夫,讓你,代替你爹以瑞王府的名義,幫老夫組織這支勤王兵馬。”

“老公相,您到底想要說什麽?”

“臨走前,你爹拉著我的手,希望我能好好照顧你。”

趙牧勾點點頭。

“然後,你爹喊了我一聲……爹。”

“……”趙牧勾!

“呵呵呵,你爺爺當年為我安排的侍女,是你祖母。”

“……”趙牧勾。

“這件事,你爺爺只告訴過你父親,再未告訴過其他人。

你說你爺爺他們是為了瑞王府的傳承,所以不惜忍氣吞聲,接受這種宿命的安排?

不,

你爺爺其實和你一樣,他比你更極端,他,直接斷了瑞王府的真正香火傳承。

可笑的是,

知道你爹是怎麽病倒的麽?

當年你爹對著臘梅,做了一首詩,詩傳入到了京中,我看了,在這詩中,我品出了一股子傲氣,和當年的我,一樣曾有過的傲氣,似曾相識的傲氣。

可我,當年是狀元及第,仕途不可限量,自詡讀書人之榜樣,你爹,只是一介藩王,安敢露出此等傲氣,是要做什麽?

所以,我以相公之名義,向銀甲衛下了令;

你爹自此之後,就染上了病根子,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前些日子,我在瑞王府,你爹攥著我的手,喊我一聲爹時,

我才明白過來,

是我親自下的令,讓我的兒子,受折磨至今,如今更是奄奄一息。”

說到這裏,

韓亗身子微微前傾,

瞪大了眼睛,

看著眼前已經近乎呆滯了的趙牧勾,

道:

“你爺爺是個畜生!”

緊接著,

又道:

“而你,則是我韓亗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