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傅珩轉身盯著景白安,眸光深沉,面色平靜,難以看出端倪。

然他負在身後的手已緊握成拳。

景白安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不敢說完全了解,但七八分是有的,在京城眾多青年才俊中脫穎而出,成為雲宋最年輕的一任錦衣衛指揮使,不論是能力還是手段都是佼佼者。

可說他有野心又不盡然,景白安從腥風血雨中披荊斬棘而來,早已鑄就一身錚錚傲骨,他不為權勢折腰,不為小人所用,恪盡職守,貼面無私,這些年但凡經他手的案子,沒有一件是冤假錯案。

俗話說出家人不打誑語,而景白安過之不及。

他從不會無的放矢。

傅珩心中微亂,面上卻不顯分毫。

“昨夜子時後,本王與王妃在一處,景大人怕是看岔了。”

景白安緊追不放,“可據臣查探,王爺昨夜在軍營。”

“本王與王妃新婚燕爾,因相思太濃無法入睡,夜深人靜時便回了王府。”傅珩不緊不慢道。

景白安,“可王爺今日辰時還在軍營。”

“因不願被底下的人打趣本王離不開王妃。”傅珩面不改色的胡扯,“本王卯時便悄然回了軍營,此事除了王妃無一人知曉。”

景白安面色復雜的看著傅珩。

從洬江歸來求賜婚聖旨,掏空家底準備聘禮,在閨房前長跪不起,成婚後京中幾家最好的成衣鋪子,首飾鋪,胭脂鋪...但凡是女眷能用到的店鋪,皆是頻繁出入王府,這一樁樁一件件哪處不值得被人打趣。

他攝政王又何曾在意過。

眼下不過是夜裏回府,便怕叫人打趣了?

呵,原來矜貴清冷如謫仙的傅珩,說起慌來竟也面不改色。

“怎麽,景大人不信?”傅珩瞳孔微收,淡聲道。

景白安沉默了半晌,才挪開視線垂首道,“王爺一言九鼎,臣不敢不信。”

頓了頓,又道,“王爺為雲宋鞠躬盡瘁,外平戰時,內固朝堂,令臣敬佩有加,王爺的家事臣自是不敢多有置喙,臣這便告退。”

這意思便是無論昨夜他看到了什麽,只要不是犯到了錦衣衛處理的案子上,他都可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

傅珩盯著景白安的背影,久久沒有動作。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他才折身前往楚府。

而青磚紅墻道上的景白安,心中亦是萬千復雜。

今日一早,順天府便接到了報案,死者二十余人,大多死於短刃,只有幾個是被長劍貫心,一擊斃命。

而昨夜花鳶姑娘與那位她所謂的江湖朋友的兵器,便正是這兩樣。

他原是沒有往王妃處想,直到今日京城傳出楚府現鳳凰花時,他才猛地驚覺,昨夜露在外頭的那雙眼睛與王妃極為相似。

甚至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亦或者說,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而這個答案讓他震驚無比,是以他才親來求證。

昨夜那位姑娘肩背處受了重傷,若王妃安然無恙,那便是他認錯了,可是...

王妃恰在此時染了風寒,而王爺在還不知發生了什麽的情況下,不惜說謊也要將王妃撇幹凈,是不是代表著王爺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但仍然選擇保護王妃。

景白安停住腳步,微微擡頭閉上眼。

這真是一個很不好的真相。

須臾,景白安緩緩睜開眼。

曾經的一幕幕再次在他腦海一一劃過。

京城血案錦衣衛沿街排查,姑娘因受驚眼眶微紅,睫毛上掛著要落不落的水珠,瞧著格外惹人憐惜,輕而易舉讓她逃脫嫌疑。

昭河府尹慘死,她恰在昭河與洬江的交界處救下攝政王。

洬江官道上,大雨瓢潑中殺人無形,她彼時在荔枝園心悸發作,攝政王回莊子取藥無法作證,可荔枝園與官道距離雖說不算遠,但一個不會功夫的姑娘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殺完人又返回,所以他再次將她排除在外。

他撿到藥瓶質問她時,姑娘委屈害怕的模樣歷歷在目。

多重巧合必有古怪。

每次案發時她都在排查之列,原先不懷疑,是因為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無論如何,她也無法一擊砍下人的頭顱,可昨夜...

她的劍上掛著血珠。

‘我見到了好多美人,其中有一位雖背對著我,但以本太孫多年的經驗來看,那必是絕世美人’

‘美人傘?沒看見啊,那些美人撐的都是尋常油紙傘,沒見哪把傘上畫著美人,對了,那位絕色美人撐的是一把紅色油紙傘,與那殷紅的披風配極了’

‘唉,不知道還有沒有緣分再見著她,也不知她到底是何容貌,呀,王叔那時正在橋中央,定加過她的臉,我得去問問王叔,那美人兒到底長什麽模樣’

景白安唇角劃過一絲嘲諷的笑容。

他原還覺得那京中第一紈絝能有什麽有用的線索呢,眼下才知愚蠢的是他,太孫殿下當初就已經將兇手告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