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第2/3頁)

修長手指拂過我的面頰,他的眼睛仍然是漂亮的桃花眼,然而人一旦失意,從氣質到外在都會改變。

我想,我們真的很久沒有再見過面,以至於我注意到許育城嘴唇翹起的弧度不復柔和,俊雅的眉眼間縈繞著揮之不去的郁色。

“自從知道你回來後我就在等今天,等了很久。”他收回手指,瞥到之前胡茹大包小包帶來的禮品,不禁莞爾,“小彥長大了,知道看望病人不能空手。可惜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麽多,拿回去吧,不要浪費。”

我忍不住問:“你平常只有一個人住在這?”

“有幫我復健的鐘點工,你剛剛見到的那位,吳姐。”

許育城微微一笑:“她每天來四六個小時,順便負責我的飲食。助理三天來一次,畢竟我還在許氏掛著職位,什麽都不做不太好。”

我的視線在他瘦削的雙腿上停留,他淡淡道:“粉碎性骨折,沒有傷到脊椎已屬萬幸。”

我深知無法行走的痛苦,因此閉了閉眼,低聲說:“……對不起。”

“說什麽傻話,又不是你的錯。”許育城摸摸我的頭,“如果當時沒有小彥你阻攔,現在我恐怕在地底下躺著了。”

如果當時我沒有說出盡快離開許家的願望,安德烈不會步行險棋激化矛盾,找人挑唆許育忠做出這種事。

我壓下愧疚,和他聊了幾句親戚們的近況。舅舅的身體一直時好時壞,由於兩個兒子兄弟鬩墻,最寵愛的小妹乘機奪權,被刺激得病情反復,不得不做了數次大手術。

二兒子殘廢,大兒子行事越來越荒唐,不知是真的想開了還是被迫,舅舅和媽媽談判過一次後徹底放手不管。

這幾年媽媽雷厲風行,當機立斷剔除了不少家族企業裏的蛀蟲,許氏在她手裏重新煥發生機,老爺子看在眼裏,漸漸放棄了和媽媽較勁。因他的妥協,去年主宅的團圓宴上一派其樂融融。

最落魄的大概是我那位二姨,竹籃打水一場空,根本沒臉回許家過年。

“其實小姑對我不錯,許氏有些問題會和我商量,也會重視我的想法。反而是許育忠,整天在公司上躥下跳,成了個笑話。等小姑把許氏給你之後,我能幫你點忙也說不定。”

許育城說這些時神態自若,我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小姑是媽媽。心情有種難以言說的復雜,曾經野心勃勃的他如今看起來十分知足,荒誕得令我笑不出來。

我站起身,許育城平靜的看著房間一角,沒有和我對視。從這個角度,我只能看到他眉眼間投下的深深陰影。

我垂下眼瞼:“我不會接手許氏,媽媽也不會交給我。”

許育城笑著搖頭:“不給你,給誰?”

“當然是安德烈……”我忽然抓住了一絲不對勁,“為什麽你覺得媽媽不會給他?育城哥,媽媽從來都不喜歡我,你難道不記得?”

他愣了下,張了張嘴卻沒出聲,最後說:“安德烈不聽話,小姑對他很生氣。”

這個理由有些牽強,母子間沒有隔夜仇,比起一直惹她厭惡、甚至被直接宣布死亡的我,安德烈再叛逆也是媽媽的心肝寶貝。

心思縝密如許育城,怎麽會犯這種錯?

我的詫異表現得有些明顯,他默了片刻,緩緩開口:“去年的年三十晚上,三姑媽問小姑,安德烈怎麽一直在國外不回來,既然以後要當家,也該對國內的情況多點了解。”

我輕輕皺眉。以許家眾人的精明程度,作為默認接班人的安德烈被送去“療養院”強制治療的事不可能隱瞞得天衣無縫——起碼三姨不可能一無所知。

不過是大家心知肚明,不戳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許育城道:“小姑當眾說,安德烈有他爸爸那邊的事,抽不出身。許家應當由姓許的人繼承,三個小輩齊心協力,才能長長久久往後發展。”

到我們這一代,除了旁系遠親,姓許的直系裏只有我、許育忠、許育城三個人。

話裏的含義如此明顯,令我一陣茫然:媽媽為什麽要這麽做?她親手將“我”送進墓地,為什麽又當著所有人的面堂而皇之宣布我的繼承權?

“……為什麽?”我問,“我應該已經死了,是媽媽舉辦的葬禮。”

“葬禮只是一場儀式,想辦的話能辦無數場。”許育城的語氣平靜,“你不知道當時的局面,楊家和宋家同時施壓,鬧得很厲害。到處找不到你,說出去他們也不相信,小姑剛穩住許氏局面,不想多生是非才會這樣做。”

他笑了笑,低聲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

“沒有。”我深吸了口氣,“我很抱歉。”

我們對視幾秒,許育城嘆了口氣,笑容裏有點無奈的苦意:“你不用抱歉,小彥。我曾經覺得你太任性,後來想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你的錯,不該由你承擔後果。楊家和宋家對峙的主要原因是利益沖突,那些事擺不上台面,才拿你當發作的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