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我毫無睡意的從床上坐起,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從楊沉隨手放在桌上的煙裏拆了根,夾在指間點燃,站在陽台望著燈火通明的城市發呆。

楊沉到公寓時困得厲害,匆匆洗漱後直接睡下。

我作息早就混亂得一塌糊塗,之前來時匆忙,忘記帶藥物助眠,越躺越清醒。好不容易迷迷糊糊闔眼休息片刻,在淩晨兩點醒來也不覺意外。

身後傳來腳步聲,楊沉打了個哈欠,將薄外套甩我懷裏:“大晚上不睡覺欣賞風景,你也不怕著涼?”

也許是夜色使人心情平靜,我接過外套穿上,對他笑了下。

他轉身不知去做什麽,過了片刻,竟將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遞到我手邊:“快喝,喝完睡覺。”

我剛準備說話,楊沉卻揉了揉額頭不耐煩道:“半勺蜂蜜,我已經加過了,溫度剛好能入口。”

“……謝謝。”

他站到我身旁,看了一會兒後側頭問:“許俊彥,你在想什麽?”

“很多事。”我說,“對你來說很簡單的東西,我要想很久才能得到答案。”

楊沉忽然伸手指了指天上那輪正在散發柔和光芒的彎月:“高中畢業宴會結束的時候,我背你回家,你說了許多胡話,還問我為什麽月亮不是圓的。”

他的眼睛微微發亮,我彎了彎嘴角:“你怎麽回答?”

“我先和你解釋了月亮的運行軌跡,你說聽不懂。然後我又通俗易懂的講了一遍,一回頭,你早睡著了。當時特別想把你揪起來揍一頓,你說我和一個醉鬼解釋個什麽勁?”

他頓了頓,似乎嘆息了一聲:“說這些沒意思,反正你不記得。”

“真可惜。難得你對我那麽好,我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楊沉的喉結上下滾動,他默了片刻,艱澀的說:“當年我不應該……對你那麽壞。”

“不用說這種話。真的,都過去了。”

我想了想,解釋道:“坦誠來講,之後我對你做的事也沒好到哪裏去,現在誰也不欠誰。以前不全是你的錯,你我性格如此,注定要走到這一步。”

“……有一年你生日,我提前幾天找了理由回國,每天跑到你們學校溜達。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麽,希望湊巧遇到你,又不希望你知道我是特意回來。”

我有些驚訝的挑眉。

他俊美的臉上浮現一絲自嘲神色,下頜線條幹凈流暢,顯出幾分成熟男人的穩重:“看到你和同學一起出校門,有人搭你肩膀。我特別生氣,想沖下車打開他的胳膊,又覺得高興,因為你看起來很受歡迎。”

“除了緊緊抓在手心,我不知道怎麽愛人。”他聲音裏的哽咽在寂靜的深夜格外鮮明,我們都裝作沒有聽見這份不合時宜的脆弱,“許俊彥,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嗎?”

我想起楊沉剛回國時我們見面,盡情做愛,擁吻彼此。結束後他欲言又止,說和我做炮友太久,要改變身份。

我心裏憋著一股氣,裝作無所謂的說分開也好。

是真的沒有注意到他的驚愕,沒有看到他眼底遲疑的挽留?

不是的。

楊沉暴躁、自我、手段強硬,我敏感、自卑、想得太多,做不到一如既往的包容,等不到他變溫柔的那天。

過去太深太多的傷口、不同的人生觀念、一次次令人失望的舉動……為什麽總在無可挽回後才想起道歉?

畢業後醉醺醺的夜晚,我要他去追逐遙遠的月亮,酒醒後獨自嚎啕大哭。

太遲了。

即使他那所純金打造的殿堂裏有了我的位置,我亦不敢再落座。

“有點困。”我仰頭喝完牛奶,“回去休息。”

是命。

次日楊沉沒有去公司,留在家裏處理公務。

我這段時間還算清閑,加上他想我留下,於是看完文件後呆在廚房裏煲湯下廚,權當放松心情。

楊沉大部分時間都在書房打電話,厲聲和人說著什麽。煙一根接著一根抽,眉頭緊緊皺起,煩躁的模樣十分嚇人。

“不是說能應付得來嗎?”過去送水果時我說,“怎麽了?是公司的事?”

“是那群蠢貨找罵。”

他露出一個充滿恨意的冷笑:“我爸娶的小三膽小如鼠,聽人說這個項目不一定能成,一個勁攛掇其他人生事,人沒死,她倒急著分家產。”

“你跟她生什麽氣,劃不來。”

楊沉揉了揉眉心:“你知道的,我爸那個項目太惹眼了,很多地方都要周旋,他叫我盡快回去幫忙。偏偏這時候被人扯後腿,我心裏煩。”

“那邊進展怎麽樣?”我裝作無意的問,“要是拿到手,你們家肯定能更上一層樓。”

“總體還行。但牽扯到的東西太多,有些關卡實在難啃,要費點功夫。”

他沒有勸說楊叔叔放棄的意向,怎麽和宋澄預測的態度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