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第2/3頁)

甜釀倚著窗,踮腳探出半個身子感受外頭的寒意,看見烏蓬小船從橋洞下劃出,年輕人劃船至花窗下,有俏麗的花娘倚在窗口張望,那年輕人站在舟頭伸出雙臂,花娘笑嘻嘻從窗上翻下來,跳入他的懷抱中,兩人摟在一起喜笑顏開,一道進了船艙內。

烏篷船晃晃悠悠,在水面掠過一條漫長的水痕。

她的腰肢被摟著往後拖了拖,施少連在身後道:“當心些,掉下去可有命沒有?”

語氣有些起伏,攬著她腰肢的手臂也有些緊。

窗下就是秦淮河,她通水性,掉下去興許不會死,但河水那樣臟,她連跳河的沖動都沒有。

“哪裏那麽容易死。”她回他。

“不下樓去玩?戲台在演傀儡戲。”兩人難得有心平氣和,不爭吵互諷的時候。

甜釀搖搖頭:“看累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就縱容她沉浸在這裏頭,戲樓也好,賭桌也好,和花娘玩鬧也好,只要她能乖乖回到這屋子裏來,在這天香閣裏,只要掌著分寸,算得上是逍遙。

眼睛眨一眨,一兩個時辰就過去了,再眨一眨,一兩日也過去了。

她會不會這樣慢慢消磨得死去?

施少連語氣奇妙:“累了麽?那就歇幾日,或是做些別的……”

甜釀轉過身來,打斷他的話:“這樣就很好。”

桌上擱著仆人送來的書信,是湘娘子數日前寄出的,道是回金陵一趟。

“是天香閣的主人。”他向甜釀解釋,“湘娘子是我娘的閨中舊友,也是師姐妹,兩人一同拜師學藝,只是後來兩人斷了音訊,後來我有緣和她結識,關系尚好。”

說起吳大娘子,兩人都有些怔忡。

“原來吳娘子是金陵人。”

“金陵如何?”他問她,“喜歡麽?”

她對金陵沒有什麽印象,匆匆而過,浮光一瞥,知道這是南直隸省最繁華熱鬧的地方,如今這些也都是最不緊要的東西:“尚可。”

“我娘嫁入施家,便從未離開過江都……以前她交代我,讓我一年來一次金陵,替她看一位故人。”他垂眼低語,“沒有比金陵更令人憎恨的地方……”

那時候,他卻要把她帶到金陵來,為什麽呢?

他從身後環住她,把臉龐埋在她後頸,呼吸綿長,氣息溫熱,喃喃低語:“還記得那座宅子嗎?竹筒巷的那間宅子,你是不是去看過一眼?喜歡麽?”

男人的鼻梁摩挲在她頸旁,酥酥癢癢,吐息滲入衣內,惹得肌膚微微戰栗。

“不喜歡。”她弓著背,手掌蜷起,握成拳,“現在誰住在裏頭?芳兒麽?”

“那宅子還空著。”他們之間橫亙的不只是兩人,還摻雜著許多其他,施少連清醒過來,從她後頸擡起頭來,將下頜擱在她的發頂,幽幽道:“還有幾日,雲綺和苗兒要帶著孩子回金陵了。”

衙門的旬假不過十日,況學和方玉把妻兒留在江都,早先回了金陵,如今天氣回暖,雲綺和苗兒帶著孩子,又有況夫人和巧兒一道往金陵來,都是婦孺,怕路上不便,便請況苑擇日護送回來。

這陣兒日子本是清閑,況苑聽手下的長工說起私接了一處房舍花園修繕,芝麻大小的活計,屋主是巡檢司的一個小官員,姓杜。

也合該是巧,正是杜若的娘家。

況苑當時沒有說話,隔兩日去問那個長工,長工回道:“去看了一眼,原來是後罩房裏要拆出個小院子來,挪給家裏的孩子住,原先屋裏住了這戶主的老娘和一個妹子,沒得騰地方住,暫搬不開,又耽擱了下來,商量著等天暖和了再去。”

家裏孩子越來越大,屋子越住越擠,當哥哥的仍是清水衙門裏一個末流官吏,一窮二白,嫂嫂郭氏不願小姑子帶著孩子長住家中,變著法兒趕著娘兩出去住。

這些年杜若手中攢了一筆錢,蔻蔻也已經三歲了,也是該帶著孩子搬出去,杜若索性就托了牙行的掮客,找個合適的屋子。

況苑回到家中,寧寧和巧兒正在園子裏玩耍,一個喊了大伯,一個喊了長兄,看他似乎心思沉沉,點頭“嗯”了一聲,揉揉寧寧的發頂,自己去了書房。

晚間回屋,雪珠已經服侍完況夫人歇下,正在屋內熏被,看見況苑進門,斟茶遞他。

她做事向來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做什麽都有一股極靜的風範,近來家裏人多,她一人料理家事,還要伺候婆母,關照懷孕的苗兒,顧及寧寧和巧兒,卻也是有條不紊。

夫妻兩人說了兩句話,況苑在窗前站了半晌,回頭定定看著妻子,輕聲道:“雪珠,不如……和離吧……”

薛雪珠慢慢停下手下動作。

這兩年,夫妻兩人試過了,還是不行,她始終接納不了他,情分早就消磨殆盡,沒有孩子倒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