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3/4頁)

剩下的事情都交歸曲池去解釋。

郭策長成了十五歲的少年,坐在輪椅上也覺身量拔高不少,手上握著一卷書,看著甜釀嬉笑:“小舅母?”

“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我認不出來了。”郭策回想初見甜釀的那一幕,“不是一個人。”

甜釀笑得也很開心:“是麽?”

她如今已經雙十有三,算是女子最明媚的年華,褪去了少女青澀,漸漸展出女子的嫵媚和秾艷。

尋常這個年齡的女子,已經紮根在夫家,有一兩個孩子,成了年輕沉穩的母親,再看她,尚在新婚燕爾,朝露夕花和塵世的生機勃勃滋養,沒有絲毫的束縛,眉眼間飛揚的都是蓬勃朝氣。

曲夫人和曲池私下聊了許久。

曲夫人並不是拘泥的婦人,身為女子,也對女子秉持著憐憫和疼惜的態度,看著胞弟年輕飛揚的面孔,她的那些擔憂,在如今的局面來看,也算不得什麽。

“她的那個兄長,若是……怕會鬧得不好看……”

曲池安慰家姊:“不怕的,他不過也是一介商民,還能在這錢塘府橫行霸道麽?我和九娘如今已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楊夫人又認了九娘做幹女兒,他若鬧起來……我也不想饒他。”

曲夫人想了想,到底是明媒正娶,天下還有一本王法可言,若是日後真鬧出什麽好歹來,曲家、郭家、還有楊夫人,三家難道還真拼不過一個行商,放下心來,略責備了曲池幾句:“你呀,真是無法無天,這種事也能瞞天過海,也太任意妄為了。”

曲池笑嘻嘻拉著長姐的袖子,他只有一個央求:“蓉姊……小庵村那件事……就莫再提起……我們就當她是九娘,那個男人也從未出現過……讓她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吧……”

金陵飄雪,秦淮冰凍,十裏淵藪都是掌燈結彩,火樹銀花,將年節襯的熱鬧非凡。

雲綺要隨著方玉回江都,問施少連:“大哥哥和我一道回家麽?”

“家?”他暗自疑惑,他如今哪裏還有家可言。

寂寞久了,他也向往熱鬧的去處,天香閣紙醉金迷,日夜顛倒,正是好消遣的地方。

地龍燒的太旺,樓閣裏的舞娘都穿著薄綃紗,穿花蛺蝶一般在人群裏翩翩起舞,穿著薄衫還能熱出一身汗來,屋子裏的熏香太濃,伴著美酒佳肴,絲竹笙簫,流淌出風情色糜的意味來。

他最近沉迷於賭坊的骰子聲,將一張賭桌搬到了天香閣裏,和樓裏的恩客花娘,在賭桌上從除夕夜一直耗到了上元節。

銀灰的綢衫沾上酒漬,像陳年的血,點點滴滴撒在胸口,屋子悶得令人窒息,不以為意將衣裳半敞,露出內裏蓬勃的胸膛,他也有清臒的鎖骨,浮於瑩白皮肉之下,風流濃艷令人遐想非非。

年節之後,喧鬧聲漸散,一切又恢復了往常。

湘娘子不在天香閣裏,他管著天香閣的賬務,也有一間自己屋子,新來的花娘安安靜靜坐在榻上,輕柔按捏著臥在膝上年輕男人的額頭。

屋子裏的香氣綿長,像花的呼吸。

他一夜未睡,漸覺不那麽頭昏腦漲,將花娘推開:“去吧。”

在這沉靜的香氣裏漸漸闔眼。

屋子裏的香氣有些奇妙的意味,比以往的那種濃郁的香要熨帖得多,他有時候會問身邊的花娘:“這是什麽香?”

“是‘雪中春信’。”有花娘答,“我們等春暖花開呢。”

閣裏的熏香有專門的香婆打理,不會用這種縈繞回轉的雅香:“你們在閣中閑著,無事都來調香了?”

“哪裏。”花娘笑盈盈告訴他,“不是我們調的香,是錢塘一家小香鋪裏的熏香,去年才時興起來,我在錢塘有個手帕姊妹,年節裏專送了一盒子給我,模樣可好看了。”

“是麽?”他含笑,偏頭去嗅那香爐裏的裊裊香氣,“倒是有些意思。”

他難得偏露出一點自己的喜好。“公子喜歡麽?奴把那盒香都送公子。”花娘獻媚,去了自己屋子,捧出一個精致香盒。

那漆木香盒不過巴掌大小,精雕細刻,白綢鋪設,內裏是模子拓出一套八樣的蓮狀香餅,小菡萏,嫩荷,蓮蓬,藕節,真是栩栩如生,精致可愛。

“閨閣裏的小玩意。”他覷了一眼,搖搖頭,“也只有你們才喜歡。”

那花娘見他興趣不甚高的樣子,嘟著唇:“這一套可要二十兩銀子呢,緊俏的很,想要還要專托人去買,聽說鋪子主人就是女子,倒是懂我們女子的心思喜好。”

這一盒香就擱在他屋裏。

午夜夢起,冷清難眠,他從床榻上下來,神色陰郁走在空蕩闊大的屋裏,骨子裏是嗜血的沖動。

投一餅香入爐,香氣綿延,是青荷的香氣,略澀,略苦,清透鉆入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