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芳兒是被一席軟轎送回施家的。

昨夜醉酒,她手足綿軟被人攙扶進內室,恍然見到一雙紅燭,竟以為那是自己的洞房花燭。睜眼醒來,看著壓在自己身上大腹便便的男人,一時有天崩地裂之感。

施少連見她發髻淩亂,面如死水,遊魂一般進來,淡聲吩咐婢女:“帶藍夫人下去梳洗,這幾日好好伺候著。”

她身體如撕裂的痛,睜著雙黑洞無神的眼,蠕動嘴唇:“為……為什麽?”

“怨我了?”他微笑如春風,“我可白疼你了,綾羅綢緞,錦衣玉食養著你,替我做點事情就怨上了?”

“想呆在我身邊,就要心甘情願聽我的話。”他眸子黑沉,冰冷的指尖觸她的臉頰,語氣柔軟,“以後還有更好的日子呢。”

婚事過後,曲池滿心想過陣子耳鬢廝磨的甜膩日子,新婚燕爾,家中只有夫妻兩人,百無禁忌,大門一闔,睡到日上三竿也沒人來管。

錦衾香暖,曲池一雙桃花眼四處瞟,眼花繚亂又束手無策,最後紅彤彤熱燙燙的臉蹭在她圓潤肩頭,耳朵尖兒都在滴血,小聲嘟囔:“我……怎麽會這樣?”

她臉上也滿是紅暈,支支吾吾哄他:“我也不知道呀。”

青年尖尖的虎牙輕輕啃著她的肩頭骨,滿是壞心,頭顱拱在她臉腮邊:“九兒姐姐……再試試。”

“曲池!”語氣半嗔半無奈,“胡鬧。”

胡鬧歸胡鬧,廝混也不打緊,枕上私語,嚶嚶嚀嚀,她看著丈夫俊朗的眉眼,宛然有隔世之感,纖細的腰肢再度被撫平,被雙掌牢牢握住,廝磨著糾纏著,生澀地撫慰著,百感交集又心頭綿軟,最終還是慢慢伸出一雙藕臂,纏住他,輕輕喚了一聲:“曲池……”

他擡頭,見她嬌顏酡醉,明眸閃閃,媚態橫生,艷麗無匹,神情像被風卷蕩在半空的冶艷花瓣,等著一雙憐花的手接捧住,猛然撲上去,要將她銜在嘴下,束捆在懷裏。

浪潮席卷,驚濤拍岸,波起波平,情潮慢慢吞沒一切思緒。

兩人在家歇到回門那日,甜釀把守備府認成半個娘家,拜完楊夫人後,事情就找上門來了。

楊夫人在賓客的回禮中放了醉香鋪的香片香膏,算是幫甜釀打開香鋪名聲,收到回禮的人中,有些是真心喜歡這些精致有趣的香品,有些有心巴結守備府,趁空都趕著去香料鋪瞧一瞧,鋪子太小,每日能制出的香料也太少,來定香的人家越來越多,光定銀就收了不少。

甜釀看看曲池,又看看眼前的銀子,皺著眉頭煩惱:“我要被這些錢累死了。”

做人啊,就是不知足,窮困的時候想法設法要掙錢,錢多了又有各樣的煩惱。

曲池嘆了一口氣:“那怎麽辦?”

“總不能把上門的客人趕出去,換個鋪子吧……大一些……”她捧著腮,腦子裏篩著鋪子裏的事情,“也要有個新的香坊,多雇兩個制香的師傅來幫忙……我手頭上那些香品,也要一項項規整出來,近來買香的人多,越來越手忙腳亂了。”

不過新婚幾日,甜釀旋即就忙碌起來,很多香方都是她自己摸索著調出來的,外頭雇來的香師傅只能幫著打打下手,每日早出晚歸,泡在自己的香室裏,家裏沒有夫家和娘家的事,這時候才覺出好處來,也沒空掌中饋,她連自己衣食住行都管不了。

曲池也忙,曲家的鋪子雖都有老規矩,不需曲池費多大心思,他倒是樂意圍著甜釀轉,要幫香鋪尋合適的鋪面,找外頭制香的師傅,新居剛遷,家裏也有東西要添置,還要關照娘子的一日三餐,得空還買些精致首飾,華服靚裙。

她那樣的相貌,濃妝淡抹都得宜,他心疼前兩年她的黯淡,眼下一門心思要她明艷動人,艷光四照。

兩人每日早出晚歸,形影不離,早上出門前,他攏攏她脖頸上的雪白的兔毛圍頸,柔聲叮囑她喝水吃飯,晚上歸家曲池來香室接她,往她袖裏塞個暖和和的小手爐,夫妻沿著湖邊幽徑漫步步回家,兩人容貌都生得好,相識的人見了,也得道一聲金童玉女,天賜良緣。

趕在年節之前,醉香鋪就在近處換了個地方,兩間互通的大鋪面,一間專賣些零碎香熏小物,另一間俱是上等熏香,鋪子交給小玉和王小二夫妻打理,新設的香坊就在鋪子近處,也有四五個人跟著甜釀一道忙著制香。

日子熱熱鬧鬧,總是越過越好,甜釀在施家還管過內院賬本,以前還自己打理香鋪的收支,但現在香鋪子賺的銀子她已經管不住,問曲池:“要麽,你來管管帳?”

“使喚我當賬房先生?”曲池啞然失笑。

“醉香鋪本就是我和蓉姊一起開的呀,一人一半的本錢。”她也微笑,“也算是管曲家的賬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