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3頁)

事成之後,施少連請黃嘉和一眾商客至天香樓赴宴。

黃嘉對這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刮目相看,半分沒有推辭,欣然前往。

倒是個做官商的好苗頭。

天香閣內。

牙板唱,花裀舞,舉觴共酒,醉生夢死。

這場酒鬧到半夜,眾人最後都扶著花娘,醉意蹣跚去一度春宵。

歌姬掐著紅牙板,尤在淺吟輕唱:“曉來思繞天涯……叫奴如何……不思量……不思他……”

他在這天香閣內也算嶄露頭角,今日得意了半日,不知灌下了多少美酒,這會見眾人散去,也倦了奉承,半倚半靠在軟榻上,懶洋洋支起一條長腿,手臂半搭在膝頭,慢悠悠晃著金叵羅,微微啜著酒液,再擡頭,丹鳳眼半餳,眼尾微紅,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曉來思繞天涯,春風自在楊花……”

思否?

歌聲幽幽停下,歌姬近前,見軟榻上的年輕人端著酒杯,半闔著眼,似醉非醉,似睡非睡,輕啟唇瓣喚他:“小官人……夜深該歇了……”

他眯著眼,見眼前一張嬌美的臉,艷麗的唇,身上沾的甜香。

那香氣很濃,胭脂、熏香、鮮花糅合在一起的氣味。

他也醉得迷蒙,眼裏晃蕩著亮光,嗓音微啞,“什麽時辰了……”

“子時過半,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該亮了。”歌姬柔聲答,一雙素手落在他肩頭,“奴家服侍官人可好?”

他輕輕垂下眼。

冬日燒起地龍,門窗緊闔,屋子暖而悶,黏稠得像團琥珀,把人裹緊,紅幔低垂,銀釭高照,燈光也透著靡麗。

薄綃羅裙飄落在地,纖纖素手去解腰帶。

他知道有雙柔軟的手在身上遊走,醉人的甜香,柔軟的身體,最是打發孤夜、排解心緒的消遣,於這漸漸凝固的琥珀裏,慢慢開睜眼。

“奴自打見了官人一眼……心儀官人……”妙曼的身體貼上來。

女子雪白的胸脯,單薄的肩膀,再往上,迷醉的目光定定看著那張艷麗的唇,唇瓣如花瓣,一張一合,吐出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語,道出千回百轉的虛情假意。

他嗅得一股濃郁的香氣,將來人攬進懷裏。

天旋地轉。

歌姬被推倒在榻上,溫潤俊朗的男人就在眼前,伸出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小官人……”那柔軟語調起初還是甜蜜,突然咯了一聲,頓住,而後急促嗚咽起來。

男人好看的手掌掐在那漂亮纖細的頸上,狠戾掐住,猛然收緊。

甜言蜜語嗎?

漂亮的丹鳳眼,眼尾微垂,一抹微紅,眸亮如星辰,極艷。

“咯……咯……”歌姬艷麗的臉逐漸紅漲,瞬而青白,雙眼瞪圓。

他盯著女人的臉,眼裏一半是醉意,一半是冷光。

任體內的暴戾在身體裏遊走。

瀕死的女人雙手抓住他的手臂,在他手掌下劇烈掙紮。

死寂一樣凝固的內室,酒壺從榻上踢落,叮咚,叮咚,叮咚,滾出許遠,壺蓋傾倒,酒液汩汩淌在地上。

叮咚,叮咚……

施少連閉眼,深吸一口氣,松開禁錮,從軟榻上起身。

歌姬滿頭大汗,臉色慘白,喉嚨裏咯咯作響,渾身都在顫栗,蜷縮在一側。

他下榻,彎腰撈起地上的酒盞,將壺內小半壺殘酒灌入喉中。

酒已經冰冷,入腹,卻燒如旺火。

燒得他也清醒了三分。

再折回去看那軟榻上歌姬,瞪著一雙驚恐的眼,抖著唇嘶嘶喘氣。

桑皮寶鈔落在歌姬的手上。

施少連挽衣,出了天香閣,旺兒守在外頭,跟了上去。

五天了,他浸在酒場裏,沒有踏出天香閣半步。

“回去。”

不騎馬,也不坐轎,這漆黑的夜裏,主仆兩人沿著空蕩蕩的街巷,冷風如刀,一路走回了竹筒巷。

寶月被從睡夢裏喊起來給施少連煮茶。

金陵的冬天比江都還冷,風大,刀子一樣,從早刮到晚,寶月有些水土不服,在府裏日子也不好過,不留神染了風寒,鼻頭眼睛都是通紅的。

屋裏也不暖和,炭少,要省著用,這會兒爐火滅了,屋裏冷得寶月縮手縮腳。

施少連靠坐在椅上,捏著眉心,不耐煩聽她吸溜鼻子。

寶月戰戰兢兢煮了茶,見施少連身上的味弄得嗆人,渾身都是戾氣,不敢招惹,躡手躡腳退出去,聽見身後人發問,聲音刻板:“她的那些東西,是不是都不在這?”

寶月尋思了半會,才明白他的意思:“有一些貴重的首飾、衣裳,起初和大哥兒的收拾在一個箱籠裏,這些都帶了過來,擱在後頭的廂房裏。”

他輕輕嗯了一聲,又倚回椅內。

屋裏只點了一只燭,燈光昏暗,他坐了許久。

這麽冷的夜。

為什麽要離開他?他對她不好麽?

她背負過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