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3/4頁)
十一月的冬夜,她就點著一盞油燈坐在屋裏數銀子。
連日帶夜,足足做了一個多月的針線活,還多虧了曲夫人的照顧,攢到現在,也有個十幾兩銀子,一百文錢,就夠一家人一日吃喝,五十兩銀子,就能買一間屋。
她覺得自己是心安的。
窗外突然響起窸窸窣窣一陣輕響。
甜釀停住動作,猛然回頭。
因為只有一個人在家,門窗都緊緊栓上了,她素來仔細又有防備心,做事歷來小心。
窗上倒影著長長的影子。
甜釀毛骨悚然,從長凳悄聲上坐起來。
“是誰?”
有人在外頭伸手摸窗,那窗戶雖然老舊,但加了封條,又用油布封上了,還算結實。
窗外有嘟嘟囔囔的聲響,而後窗戶咯吱晃動,顯然是外頭有人想用蠻力扯下來。
甜釀咽了咽口水,摸起桌上籮筐裏的繡刀,擎著油燈,小心翼翼朝著窗走去。
“小美人……”醉醺醺的話語在窗外,“我來了……”
“快走開,走開,不然我喊人了。”
她的叫喊聲,未必能讓四鄰聽見。
窗戶還在大力搖晃著,哢的一聲,被生生扭開一條縫隙,窗縫裏浮現一只淫邪發紅的眼,朝裏張望。
甜釀心跳到嗓子眼裏,後背發涼,眼睜睜見一只男人幹裂肮臟的手,從窗縫裏摸進來,摸索著解窗栓。
不過瞬間,窗縫被擠得越來越大,半只手臂已經探進來,她冷眼見到男人半個臉孔。
半扇窗被推開的瞬間,甜釀將手中的剪刀紮到那人手臂裏,來人吃痛,清醒了三分,嗷了一聲,擰住她的手臂,扭曲著臉龐破窗探身來薅她:“賤婦。”
酒氣熏騰的身體從窗裏劈進來,甜釀另一只手裏還穩穩地擎著油燈,任男人揪住衣裳,身體撞上去的那瞬,將油燈往那人眼上撲去。
光線瞬間暗淡,“啊……”一聲嘶吼,炙熱的燈油燙痛男人,跌跌撞撞松開她,去捂自己的眼。
甜釀被撞在墻上,顧不得疼,怒氣騰騰沖去廚房,拎起廚案上的菜刀,又沖了回去。
來人已經越窗逃了出去,只留一個倉皇的背影。
甜釀就拎著那把菜刀,守在窗前。
是村裏喝醉的閑漢。
這一次是醉酒閑漢,下一次可能就是奸詐暴徒。
沒有依靠的美色,就是獸群裏的肥肉,任誰都能啃上一口。
不管處於什麽境地,女人總要依附男人,以各種理由。
除了這條路,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小玉和小雲回來,也是大吃一驚,點了燈,看見甜釀額頭唇角都磕青了,手上也燙了一圈燎泡。
鄰裏來看過,也幫忙修固那扇窗子,惋惜道:“你一個女子,要拿什麽安身立命啊?心懷不軌的人太多了。”
曲夫人也來探望她:“不若你搬到我的莊子裏來,和我作伴,不必擔心這些有的沒的,一應東西應有盡有,住得也舒心。”
她也嘆:“這個世道,對女子是艱難了些,但也不是沒有法子,姐妹之間相互扶持,也能過得下去。”
甜釀有些遲疑。
年根底下,趙安人帶著窈兒從大同府回來,不日即到江都。
對於自己和窈兒的婚事,張圓終於點頭了。
泰半是因為張夫人,這兩年張夫人為張優和張圓操勞心碎,眼見衰老許多,也是杜若在旁相勸,讓張圓醒悟過來,他和甜妹妹之間,早已是昨日黃花,再無可能。
因著況學和張圓的中舉,張、況兩家關系又重新拉近了許多。
張夫人五十壽辰,設宴待客,也邀了況夫人一家。
苗兒留在家中照顧寧寧,薛雪珠其實不愛熱鬧,也索性留了下來,況夫人只得帶著兩個兒子和巧兒一道去。
女眷們都在內院說笑,男客都在外頭,張圓和況學兩人是焦點,男人們起哄,要喝狀元酒,張優和況苑兩兄長都替自己弟弟頂著。
張優眼裏向來沒有況苑,不過是個修園子的粗人,如今況學雖然也登了乙榜,到底不如張圓,和況苑拼酒時,莫名覺得況苑處處針對著自己。
兩人都灌了不少,最後都有些醉意,一道送到後房去歇息。
況苑見張優喝得半醉,嘴裏嘟嘟囔囔,大聲喚下人來,被人攙扶著,要回後院去歇息。
況苑也幫著小廝扶住他,見張優跌跌撞撞遠去。
張家的園子是況苑帶人修繕的,各處布局爛熟於心,見張優去的方向,是內院杜若房中。
他和杜若有好一陣沒見過面,卻是不知這分居已久,鬧到和離的夫妻兩人,如今怎麽又湊到了一起?
況苑面色沉靜,眼裏也是黑沉沉的,默默守在一處。
有身姿妙曼的女子過來,他將來人一拉,拉到自己懷中來。
杜若嚇了一跳,聞到濃郁酒氣,再一擡頭,見眼前人雙目通紅,直勾勾盯著她,捶他的肩:“你瘋了,在這地方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