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3/4頁)

施少連沒有不應的道理。

這個年節起初過的尚且平順,施老夫人身子一日比一日見好些,天氣還算暖和,一家人擁著施老夫人還去園子裏看了一回雪中梅景,也算是其樂融融。

哪知新年一至,就有衙差拿著牌票,來敲藍家的大門,藍可俊還在家中喝酒,就被官差捉住,套了枷鎖,被衙役牽去。

藍家滿門都是第一次見差人上門,俱是膽戰心驚,目瞪口呆,藍可俊連聲喊冤,求饒作揖,不知哪裏出了岔子,那差人用鐵鏈拴了便拖走,田氏跌跌撞撞跟在後頭發問,塞了銀子,那差人才說,是市舶司抓人。

市舶司管的是海外諸國的朝貢交易,征榷抽解,什麽時候跟藍可俊搭上關系了,那差人兩眼一翻:“我們只是奉命抓人,你問為什麽,還去市舶司問。”

這大過年的,市舶司也算是個冷衙門,哪裏有人當值。

田氏急得沒有法子,一時家裏又無可用之人,一邊往施老夫人那去,一邊讓人去找女婿況學。

施老夫人聽說藍可俊被逮,也是大吃一驚,況家找人去衙門疏通問由,塞了銀子,才知道那發狀子的人是市舶司副提舉官。

就是張家的二子張優。

也不知是誰在市舶司偷告了一筆,說是那兩條標船從瓜州偷運了一批南洋香料,這香料抽稅兩成,偷運在漕船上,一文不花地銷進來。

要緊的還是那雪姐兒,雪姐兒產後,張夫人將嬰孩帶到家中,原是想讓杜若抱養,豈料杜若那一燃就中的性子,真將張家鬧得人仰馬翻,後來又驗出這孩子非張家所處,雪姐兒支支吾吾,只說了句:“我也不知是誰的,要麽你,要麽就是藍家。”

當時已經為雪姐兒和藍可俊鬧過一場,而今感情他這是替藍可俊養了妻兒。

新仇舊恨加在一道,張優寫了急批,送到府衙裏,這邊旋即將人五花八門捆了,投進牢裏。

大過年的,牢獄裏何嘗又不是冷冷清清,連探監都要打點關系。

若是張家,那也只能求到施老夫人面前來,畢竟還差一些做了兒女親家。

田氏拖兒帶女求到施老夫人身邊來,只求施老夫人救命,只要施家出門,往張家去,有話好好說,這事就能解了。

施老夫人著急歸著急,但張、施兩家已然鬧僵不再往來,臉上也為難,一雙眼只望著施少連道:“這要如何疏通?”

施少連端坐在椅內:“這是表叔狎妓和張家惹出的私怨,把張家鬧得名聲大跌,我們這種人家去求又有何用,再者他從漕運偷運名貴香料,本就犯法,怪不得別人,疏通又有何用,還是聽衙門的發落再做打算。”

“也不單單是他一個人做這事,緣何只有他被抓了去,這明明就是張家公報私仇。”田氏轉向施老夫人痛哭,“他這人雖有些壞處,但好歹是孩子他爹,是老夫人的親侄兒,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娘三人無依無靠,可如何好?”

施少連自然是不為所動。

田氏見祖孫兩人都不肯言語,招芳兒和小果兒過來:“就算不看在我們夫妻兩人面上,也看在孩子們的面上,他們若沒了父親,以後被人欺侮怎麽辦?”

芳兒見田氏那模樣,往旁側一閃,也有些惱:“娘。”

“你們有求於施家之時,滿口都是親戚情分,心懷鬼胎時,有沒有想過施家舍給你們的好。”施少連去扶施老夫人,“祖母勞累,還是早些歇著。”

藍可俊就一直在牢裏捱到了上元節。

照例是有三天的燈會,甜釀帶著王妙娘的那兩個妝匣,去清水河賞燈,將兩個匣子送到了水邊的舟船上。

自從王妙娘在上元節離家,施家就沒有出來觀過燈會,這日是施少連陪甜釀出來的。

甜釀見了那桂郎一面,當時只看見他一個背影,這回仔細端詳,真是個黑旋風一般的粗魯漢子,眉毛通貫,兩眼如燈,面相有些兇狠,顯得人也有些疲怠。

身材高挑的王妙娘站在他身邊,頗有些小鳥依人的感覺,穿著粗布衣裳,像一副艷麗的畫,剝落了色彩,覆了一層灰土。

王妙娘見了那兩個妝匣,歡喜得不知怎麽是好,眼裏滿是感激,喜滋滋摟住甜釀:”好小酒,不愧是我的好女兒。”

她笑嘻嘻地附在甜釀耳邊:“上次來不及跟你說,我又懷孕了,拿這些東西置個家,過平平淡淡的日子,他也跟我賭咒發誓,洗心革面,以後不再賭了。”

“恭喜。”

夜裏的風依然冷,她把手伸進袖內,撫摸衣袖下裸露的手臂,看著眼前的火樹銀花,跟施少連說話。

“她說桂郎答應她,以後不再賭了。”

“那很簡單。”

兄妹兩人對視一眼,那就找個人,把桂郎再弄進賭坊裏,把他自己賭輸。

兩人一路賞燈,回到家中,翟大夫提著藥箱,又匆匆而來。原來施老夫人白日陪著喜哥兒吃了幾個湯圓,老人家克化不動,晚間覺得有些不適,把幾個湯圓都嘔了出來,沒想到那湯圓裏還沾著血絲,吐完之後,施老夫人面如金紙,旋即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