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施老夫人原是滿心的擔憂和緊張,生怕張家有要緊事,甫一聽見張夫人此言,滿是疑惑:“親家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清清白白,害了你家?”

“我只問老夫人一句話,甜釀的生母王姨娘,到底是什麽個出身?是什麽人?”

施老夫人聽得她道王姨娘,臉色瞬間凝住,當初施存善將王姨娘帶來江都,起先是瞞著府裏人在外頭住了兩年,後來懷胎進了施府,亦是編了個圓滑借口,前前後後商量了許多遭才點頭。

張夫人怒目盯著老夫人,見老夫人擡了擡下頜,緩聲道:“什麽出身?她是我兒子從吳江買的妾,家裏還有置妾文書在,夫人這話是何意思?”

“坊間傳的沸沸揚揚,甜釀的生母王姨娘是娼妓出身,去年又跟男人逃家私奔,現在人人都在身後恥笑我張家尋了門好親事。”張夫人怒不可遏,噼裏啪啦將一腔怒火掃出來:“我家以禮相待,未曾多計較府上姑娘的出身,府上卻坑蒙拐騙,做了套誆我家往火坑裏跳。當初換庚帖、下聘書時,冰人也在場,府上如何說的,說女孩兒的生母是正經人家出身,家中蒙難才委身為妾,品行不虧,我心中也納悶,正兒八經的妾室哪會是那個模樣打扮。去年上元節王姨娘被擄,我家還幫著找關系,到處去尋人,府上卻支支吾吾,拖泥帶水的,如今想來,怪不得!怪不得會如此!這是把我家當冤大頭宰。”

“我家一家上下,俱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不曾害人半分,老夫人,你捫心自問,在兒女親事上這般欺人騙人,這樣有傷陰鷙的事情,如何能做的出來?”

施老夫人聽得說此話,心突突一跳,血氣上湧,頭昏耳鳴,一口氣未曾提上來,堵的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顫顫巍巍被桂姨娘扶坐在椅上順氣。

“夫人,夫人……我家老夫人年歲已高,受不得氣,您這話說的實在令人心寒……請夫人坐、坐,有話好好說,慢慢說……”桂姨娘喚圓荷端茶遞水,要鼻煙壺。

施老夫人氣的面色鐵青,半晌才朦朦朧朧看見眼前人影,將身邊一圈人都喝退下去,嘶啞著嗓子道:“親家是從哪來的風言風語,直怒氣沖沖的撞進來,我施家在這哨子橋下住了三四十年,誰不誇我家生意誠信,為人本分,在親家嘴裏,如何又成了坑蒙拐騙之徒。”

張夫人冰著一張臉,亦是臉色可怖:“此話街坊都已傳遍,空穴來風,句句在理,難不成還有假。”

桂姨娘帶著屋裏的嬤嬤婢子都退在外頭廊下,聽著裏頭動靜,心頭琢磨了一回,有些暢意,細想又覺得懾人,連忙喊了個婢子:“去見曦園尋大哥兒來。”

“親家說的外頭流言,我施家上下從未有一人聽過,王姨娘是我兒納的妾,有正正經經的納妾文書,她在我們施家就是正兒八經的良家婦人,我家一句謊話也沒有。當初是親家請冰人上門提的親,先緊要問的是女子四行,我們養女兒,最要緊的也是品性德行,我家這孩子,親家也千百般端詳過,又左右打聽過,她的長處短處,媒人相問的那些話,一五一十,我家句句屬實相告,三書六禮,樣樣都是依著時禮來,又何來坑蒙拐騙之說?”

施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婚事在即,親家氣沖沖來詰問她的生母,又是什麽意思?流言傳的沸沸揚揚,可有憑有據?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張夫人聽言心中生出一絲不妥,轉念一想又不對,正要辯駁,外頭進來兩人,一是施少連,一是張圓。

張優見自己母親怒火攻心往施家來討個說法,怕生什麽事情,連喊人去找張圓,張圓匆忙趕來,正遇上從見曦園出來的施少連,兩人一言未置,急忙忙往施老夫人屋裏來。

“夫人不過聽進去一兩句流言,不辨真假,就氣沖沖的趕來討說法,心頭還是看不起我家,看不上我妹妹是個妾生的,看不起我家是個俗氣商戶,高攀不上府上。”

施少連拂袖進來,聲音冰冷,一雙眼雪一樣亮,從張夫人面上掃過:“張夫人就這樣跑來,要把甜姐兒置於何地?是不打算娶了?”

張圓急的滿頭是汗,先向施老夫人作揖,再去拉自己母親:“母親如何在這時糊塗,外頭的話如何能信……”

“如真是身世清清白白,正正經經的良家女子,我家自然娶……”

施少連冷笑一聲:“什麽是清清白白,什麽是正正經經,這世上誰生下不清白正經,身份有三六九等,人也分三六九等麽?仗著你們是半拉子的書香門第,就高人一等,清顯些?不分青紅皂白,張口就來,順意趾高氣揚,逆水搖尾乞憐,這就是讀書人的風骨和典範?”

“大哥,大哥……請恕我家無禮之罪。”張圓見屋內氣氛劍拔弩張,左右揖手陪不是,拉著自己的母親就走,“母親,母親我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