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頁)

苗兒搖搖頭,抿唇道:“這也不好,我不過是客,哪能日日住在妹妹屋裏。”

“左右……等明年嫁了就好了呀。”甜釀悄聲說,“如今已是六月天,再等上一載,就走出了這道門檻,你瞧這日日走針飛線,日子過得多快呀。”

“也就剩下一載辰光,再等等也不妨。”苗兒輕蹙眉,“不怕妹妹笑話,我心裏頭也只盼著嫁出去了,任夫家再如何,也不願再回來了……爹爹和阿娘每每見面,都要吵上一架,不是為我嫁妝,就是為了妹妹的親事,我在旁聽著,心裏也不好受。”

甜釀也不知怎麽安慰,只得道:“隱約聽說,祖母那都備著雙份的東西呢,姐姐是家中長女,表叔表嬸也不能虧待。”

苗兒嘆氣:“我真是羨慕妹妹,祖母心裏念著你,大哥哥也替你打算,這才是親親熱熱的一家子呢。”

兩人說了一番話,苗兒告辭,甜釀送她出門,在柳蔭下出了好一回神,回來將門虛掩上,屋裏靜悄悄的,吃冰的碗還擱在桌上,也不知寶月去了何處,倚窗打了個哈欠,只覺目餳神迷,窩在躺椅上,隨手抽了本書打發辰光。

施少連和飛舞的白蝶一道推門而入,沒設想是這樣的情景,素衣少女躺在椅上假寐,面上覆了幅手絹遮住面容,垂在椅畔的手還握卷書。

他將書卷輕輕從她手中抽出來,淡黃的書皮上幾個小字——虬髯客傳,捏著薄軟的書冊發笑,復又去看她,側身而睡,半邊身體背對著他,白纻衫輕薄,層層疊疊,遮住玉色肌膚,卻因背臀拱起的關系,緊緊貼在身上,顯露出最內裏那件主腰的顏色,應是薄軟輕透的綃紅料子,不然不會有這樣的淡緋色澤透在白衫下頭。

這樣的香軟嬌軀,就當配各種眼花繚亂的色彩,朱紅碧青,藍紫藤黃,不拘什麽顏色,只要在那無暇底色的映襯下,都是驚心動魄的嬌艷。

他凝神望了好半晌,蟬叫得醒著的人燥熱不堪,恨不得提劍砍了求一方清凈,又希望它叫的更大聲些,知了,知了,知了,好叫那人也知了他一點心思。

寶月從後院進來,手中擎著兩株虞美人,見屋裏有清華從容的男子,眉眼年輕新嫩,身上披著半爿日光半爿陰影,是一種沉澱已久的氣度,手裏捏著本書,聽見聲響,淡淡的擡眼瞥她,那眼神又輕又淡,卻氣勢壓迫,冷漠攝人。

她見施少連朝她揮手退下,因那一眼的施力,心頭微懼,躡手躡腳的往後院退走。

甜釀不過是打個盹,隱約聽見身旁有聲響,以為是寶月,也不甚在意,在躺椅上翻了個身。

帕子輕輕飄落在地,露出她皎月般的面容,二八年華,青春少艾,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恰好生的合心合意,一點一滴都用在刀刃上,黑的發、黛的眉,粉的靨,紅的唇,雪的肌。

他又生了別的心意,這樣的尤物,不該用斑斕色彩去點綴陪襯,反倒要剝的光潔如新生,置在手心,像蚊蚋吸血,黃蜂采蜜,一根空心的食管戳進肌膚裏,一點點吸食她的色彩,像吸人精氣的妖那般,將她吸的只剩一具白骨架,興許連骨架都不剩,全都囫圇吞進肚裏,在日光下腆著個大肚,打個飽嗝,慢慢等這豐盈的色彩和自己融為一體。

甜釀聽見小爐煮茶的水沸聲,而後是濃郁的茶香,她其實不太愛喝茶,特別是濃茶,總有一股子醺意,水注入杯的聲響伴著茶味沖入腦海,她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來,向寶月道:“這樣熱的天,你煮茶做什麽。”

哈欠頓住,她掩口的動作也頓住,見桌邊的年輕男子一手看書,一手握盞喝茶,見她醒來,微笑道:“幾個月前送來的江南鳳團雀舌牙茶,祖母那早就喝空了,你這倒一點兒也沒動。”

又抖抖手中的書頁:“這是圓哥兒送來的書?”

甜釀急急從躺椅上起來,蝴蝶簪子勾在扶手上,叮一聲掉落在地,頭上百合髻散披在肩頭:“大哥哥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坐下。”

她叼著簪子,扶著自己半傾的發,忙忙亂亂去裏間窗下針線框裏翻梳子,明明記得有一把小桃梳扔在此處,此時找來找去卻不見了蹤影。

“寶月這丫頭也不知去哪兒偷懶。”她心頭生氣婢女憊怠,又不能顯露,只得耐心的攏起五指做梳,將頭發扶定,簪子挽起,摸摸鬢角,出去和施少連說話。

施少連重溫那本虬髯客傳,正讀到虬髯客旅舍見紅拂女梳頭,又見甜釀裏屋挽髻,會心一笑,微微搖頭,將書卷拋下。

甜釀出來拜了拜,在施少連身邊的椅上坐下,語氣佯裝,輕嗔薄怒:“大哥哥即來,要麽喚醒我,要麽喚寶月,如何留我在旁睡著,自個煮茶看座。”

他瞥了瞥她緋紅的兩腮,給她斟茶:“想看看你究竟能睡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