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仙人墓14

程霜筆稍作一想, 立刻明白長孫茂的意思。他心知自己不敵,故打主意先探一探虛實。想到這,他高聲說道, “你多扛幾下,叫我們看分明些, 興許能教你幾招破解之法。”

長孫茂應了一聲, “好。”

程霜筆這話並未避著張自明, 長孫茂這聲也應得清爽,張自明更無半分不樂意,似乎一開始便知曉他打著什麽主意, 三人皆相當坦然。

張自明仍一動不動地坐者。

長孫茂立在幾步遠外望向這道人, 有如看一只硬大的莽吉柿,不知該刀劈,劍削還是徒手剝之, 有些無處下手。

他心知自己只是牽絲擊得準而已,功夫尚且都算不上。倘或一出手便是牽絲, 不等於透了底?

何況也沒什麽底。

又想, 既是要扛,什麽招式都無所謂吧?反正他也不會幾招。

手頭正好是杖, 順手一出,自然而然是大悲杖法第一式, 索性一杖朝張自明斜擊而去。

他沒躲。只是杖近他身時三寸有余時,長孫茂覺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滯澀感, 像擊到水,或是泥土, 將要觸底的瞬間, 張自明稍一側身, 那一杖便與他擦身而過。

長孫茂立刻旋杖上提,回杖返擊的勁遠比第一擊要更快更猛,可快碰到張自明時,長孫茂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手上力道不可遏制地放緩下來,直至碰到他身上的一瞬間這一杖擊已近乎於羸弱。

這一回,張自明壓根懶怠去躲;長孫茂卻覺得手上一震,掌心發麻,不由地持杖後退兩步。

這兩杖並不連貫,至此已算是張自明讓了他一招。

長孫茂從未見過這種招式,站定之後有些發懵,脫口問道,“這是羅漢金身?”

葉玉棠心道:這是氣吞山河,是內家功夫。

只是張自明為何將太乙劍派的功夫也練得如此純熟?

想到這,她立刻明白張自明內外功夫兼修,出招又仔細慎重,算是十分棘手敵手,決不可以尋常應對龍虎劍招的思路來應對。

程霜筆卻以為只是他下招綿軟,看不分明,不免出言提醒:“他和我一般,皆是外家功夫,劍長四尺三寸!”

長孫茂立刻回憶起從前她教的“拖劍程兩倍”,立刻牽絲縱至九尺之外,以免他一劍回擊。

不可……

葉玉棠欲出言制止,卻也來不及了。

但見鏗然一響,長劍自古舊劍匣一躍即出;張自明一卷袖,那劍便似長了眼,陡然往長孫茂所逃之處直刺而去——

而她幾乎是下意識的,五指一攥,想要運氣去格擋那一劍。

一旁的李碧梧忽然提了口氣,道,“莫思莫動。”

她五指往掌心一攏,真氣瞬間泄盡,收了手。

遠處,長孫茂滿場逃竄,形容狼狽;身後長劍越追越急。

他尚未縱起,長劍“嗤”與他斜擦而過。

但聽得一聲衣料破空之聲,長劍一刺而返,張自明手卷袖,掠上劍身。

長孫茂攀在山壁,破開的袖管處,可窺見手臂上皮肉掛了彩。

回過身來,見他不出招,道,“我沒喊敗,為何收手?”

張自明問,“如何論勝負?”

“直至有人求饒為止。”

“若我不曾留情,你方才這條胳膊恐怕不保。”

“過招嘛,刀劍無眼,破皮受傷,在所難免。”

“那你便是想與我拼個你死我活?”

“是。”

“我不會相讓,也不會忽然善心大發。”

“我也沒這麽想。”

張自明一笑,“瘋了。”

一拂袖,長劍復又破空擊出。

道人始終闔著眼,間或卷一卷袖袍,仿佛隔空縱劍不過動一動手指的事,可那崖上劍卻似有眼,直追灰影,幾無偏失。

閃爍劍光與崖上遁逃灰影交錯遊竄,間或聽得一兩聲重擊之聲,灰色影子往下墜了兩墜,一聲不吭,勉力縱出數尺,回杖擋劍。

程霜筆不由詫異,喃喃出口:“聽風辨器,實乃上乘內功。”

外功強者,兼具上佳內力,幾近於無懈可擊,長孫茂如何能贏?

程霜筆一時間也想不出辦法,手裏也攥了把汗。

忽覺得腰間一松,一側頭,見那刀已被掠到葉玉棠手中。

她仍坐在涼亭中,手頭擒著刀,陷入片刻沉思。

她從未練過天師派的劍法,只十年前在太原試劍台下見過張自明一回,記得他出劍極快,又面面俱到,內勁化用不著痕跡,對九歲的她來說幾近無懈可擊。

仇歡曾說,太乙劍看重氣勁,而天師派龍虎劍重在外功劍招;兩派功夫又相生相克,因為修煉外功需慎之又慎,不可有半分輕敵;而內功強者可防不慎,若兩者武功相當,則往往練太乙劍者更勝一籌。

仇歡又說,太乙劍派與天師派弟子當中,唯有應劫可以一敵張自明。但那年,應劫卻在張自明手下敗了,也就是說,張自明的劍法,可以說算得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