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仙人墓2

往前數個十年, 那時是江映的黃金年代。她自幼便常聽人說起此人,卻多半是些也不知靠不靠譜的艷聞,閑人們卻偏都愛看。

功夫沒名氣響亮, 多半是個草包。

更何況那年太乙劍、天師派有應劫、張自明並稱“琴心劍膽”,日月山與刀宗有韋流風、程雪渡, “流風回雪”。江凝驚鴻劍雖高妙, 卻不足以與這四人比肩。江湖中人難免議論, “驚鴻劍在江進珂女俠之後式微,沒曾想月影劍也將步後塵。”劍老虎好面子,這類話聽去, 自然不悅。

誰曾想, 此人飛必沖天,那年太原拭劍會一戰功成,名滿天下。五公子論資排輩, 江映位列第一,自此“第一公子”不再只是形容此人皮相。

那時她年紀尚小, 聽聞五公子武冠天下, 一招一式,閃轉騰挪, 哪怕化作書本上無聊字句,也令她心馳神往。到如今, “琴心”遠遊無定,“劍膽”蹤跡全無, “流風”入魔……大名鼎鼎第一公子不止瘸了腿,甚至連名帶姓給逐出雪邦世家宗譜。余下一個豬狗不如程雪渡, 不提也罷。

確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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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離去後, 兩人下塌思州集畔小東山宅院, 每日與啞仆為伴。二婢雖做著婢子差使,但到底是劫復閣人,在思州有自己差使要做。除卻打聽巴瑞瑛下落外,還為尋個叫萍月的姑娘,時常整日不在院中;為差使奔波,偶去鄰近城鎮一兩日方回也是常有的事。

洗衣煮飯這類瑣事,並不算得劫復閣差使,做好了沒賞賜,辦壞了也不受罰,兩人能躲懶得躲懶。幸得啞仆在,她不言不看,事事妥帖,每日掃雪煮茶,整理客房,往日有的,也一件沒落下,仿佛習慣與此,不知疲憊。

清理江映臥房時,更是尤為細心。腳爐、手爐不用,將裏頭煙灰清掃幹凈,留下余碳掏出,用小刀將上頭燒痕細心削去,以免下次再燒時會起煙;覆腿的毛毯在太陽下頭曬去濕氣,復又會拿到松香上頭熏上淡香,方才替他疊好收入屋中;甚至長孫茂隨手翻閱、攤開一屋子的亂書,她都能記得它們原本擺放的地方,以一朵茶花箋或枯葉卡好,替他收回書架上,以免潮了書頁,下回翻閱時也不至於不便。

長孫茂打量她忙前忙後,越看越有意思。起初只是疑心她是眼線賊子,直到那日她在房頂抓住一只傳信用的隼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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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苗醫上門,幾劑藥服下,能有一會兒清醒,她便能坐在檐下翻翻書。她對江映架上藏書頗有興趣,故江映走前特意吩咐將房中一應典籍搬到隔壁,以便她翻看。但往往看不上半個時辰,眼睛便像糊上一樣,不多時便打起瞌睡來。江映剛剛寫就《黑雲翻墨》草稿一卷,給她翻了大半個月才翻到正冊。

正冊打頭是一幅畫,畫面中是一只鐵扳指,扳指上有暗扣;第二頁則畫的是暗扣開啟——從扣內|射|出的一股股黑色絲線盤曲在畫頁上,像一團黑霧;絲線每隔一段有一只銀彎鉤,彎鉤細小,隔遠一些便幾近不可查。

長生之中也有這樣一股股黑色帶勾絲線。她從未見過世間有這種兵器,故一度以為不過是長生中連接兵刃的關竅罷了。

想到這,葉玉棠心頭忽然豁然開朗。

江映腿腳不好,卻會黑雲翻墨,這是為何?

因為黑雲翻墨,本就不是一門輕功,而是一種暗器。

從暗扣之中將絲線彈射出;鉤子掛住周遭可借力之物,絲線繃緊之時,關竅再度發動,將外放絲線一股股收回,便可以領人飛馳、疾行,指哪去哪。

若絲線夠韌,或關竅發動夠快,至目力所不能及,那麽黑雲翻墨之人自然如同“忽然消失”一般;而絲線於收發之間,則如同一股黑煙忽而升騰,散去。

看到出神之時,不知不覺順過他腰際談梟。

一抽,飛絲縱出,勾住東西南樹梢與屋頂吻獸;暗扣於收發之間,她已穩坐於闌幹之上,不費絲毫力氣。

後院綠蔭之間飄然升起一只小鳥,在她跟前一晃而過之時,她伸手一捉,捉著一只撲閃翅膀的木頭鳥兒。

長孫茂從檐下探頭來看,急道:“棠兒,上頭曬,快下來。”

她將木頭鳥兒端詳片刻,輕飄飄墜地,獻寶似得遞到他眼前。

長孫茂笑道,“這是只隼鳥,裏頭藏著機栝,轉動機栝,便能同尋常鴿子一樣送信,”

捏著胖鳥端詳半晌,將兩只滑稽小爪子一捏,鳥嘴裏便吐出一卷信紙。

信紙攤開,上頭全是些歪歪扭扭的鬼畫符。

兩人將腦袋湊到一塊,看半天也沒整明白。

長孫茂粗略一看,道,“是苗文。”

又仔細端詳一番,微微睜大眼睛,略有些不可思議,“棠兒,這信上寫的……寫的是:姑姑,思州,醫館,明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