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故山8(第2/4頁)

若是今年斬了個好名次的,便算了卻一樁心事,可與友人緩緩歸去,長安道上攜手賞花不說劍;若落了榜,亦不必氣餒,飲罷此酒,萬事莫放心頭。

兩人走得晚了些,酒家老板已半闔門扉,從半扇窗裏瞥見兩人,無不惋惜道,“哎,你兩最該來喝這盞酒,卻偏偏來這樣晚?方才最後一壺,也給人討了吃了去,真可惜了了。”

葉玉棠笑著安慰酒家:“既如此,來年怎麽的也要為這口酒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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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為著那壺梨花酒有些遺憾,出了長安道,忽然想起她窖在山泉玉|洞中那三壇子酒,心情突然暢快起來,帶著長孫茂將馬越縱越快,未及天黑便已到了西面崖下頭。將馬拴進看馬農人的馬廄,趁著黃昏,她攜著長孫茂快步穿梭於山谷密林之中,不多時便已至那處淺灘跟前。

彼時中秋剛過,銀盤高懸在山谷那頭,照得谷中蒼翠清幽。泉水從山頂流淌下來,從淺灘淌進巖洞,叮咚清響回蕩在寂夜空谷之中。

如今天氣剛剛回涼,山中溽暑濕氣卻要到月末方才散去,正是衣服最難幹的時候。這一趟進那洞中打濕衣物,再濕漉漉回到山上,怕是得難受好幾日。正好此時入了夜,此地除他二人再無別人,倒也不怕嚇著旁人。便立在岸上,解下腰帶將頭發打了個綁,將外頭衣物掛在樹上,單著一匹窄小白疊內中入水,免得一會兒遊起水來礙事。

谷中風大,潭水刺骨,激得她一個激靈。幸而外潭水淺,索性整個沒入水裏,借著勁力一鉆便到了瀑布外頭。再往裏頭,就是那處巖洞。

出了水來,卻沒見著長孫茂。一回頭,他竟還立在岸上寒風中,呆呆站著一動不動。

葉玉棠抹了抹濕漉漉的頭發和臉頰,回頭問他,“站在那兒幹什麽,傻不傻的?”

他不知走的什麽神,被她問得一驚,猛回神過來,一開口嗓子都啞了,“師姐……帶我去哪兒?”

說這話時,他視線遊移閃躲,從水面,停在了她脖子下面,而後一眨也不眨。

實在有些古怪,倒令她沒留神他竟生平頭一遭的對著她叫了一句“師姐”。

葉玉棠垂頭摸了摸那塊玉,道,“是入山之前,師父給的。先不說這個……過來,帶你去看好東西。”

說罷沖他招招手,轉身鉆進水洞之中。

洞外水簾聲從裏頭聽著跟春雷暴雨似的,她兀自入了洞中,竟不知他是幾時跟上來的。

玉|洞裏頭光線比外頭更暗幾分,直至她輕輕松松赤腳淌過泉水流經的青苔斜坡,正要伸手去取頭頂石闕處置的那幾壇子酒,猛地背後“撲通”巨響,跟著足底石板一震,便聽得地上有團黑影一聲悶哼。

這驚天一跤,摔得她先是一愣,旋即狂笑起來。

他爬起來尚未走上幾步,又是一聲“滋溜”跟著“噗通”。

此人臉朝下摔到青苔上的瞬間,倒是眼疾手快的去尋手邊能抓的東西,兩手直截了當的握著她腳脖子。

此人又高又重,若換作是個常人,怕是已跟著他連翻幾個跟頭,栽進後頭巖洞中的深水坑裏。

哪怕是她,也給他拽得往下滑溜了幾寸,方才將自己與他穩住。

這人嚇了一跳,猛地將她腳踝松開。

葉玉棠笑得腰都直不起來,蹲在地上抖了一陣,方才搭把手將他扶起來。摸到濕漉漉的袖子,覺得不對,兩手又往他胸口與褲子上摸了摸,果真是穿著衣服遊進來的,氣得罵道,“你不摔跟頭誰摔?”

一手又呼了他一巴掌,“洞裏尚還暖,你內力又不濟,一會兒穿著這身衣服出去,吹了山風,不知得病幾天……”

說著說著她又停了下來,拿手心又去貼了貼他額頭,覺得燙手得不行。疑心自己方才遊水過來,所以手尚還冰涼的。

略一思索,又拿自己額頭去貼了貼他的。果真仍是燙的。

他整個人一僵,將她推開。

再說話時,話音不自覺輕柔了幾分,“真發燒了?”

過了半晌,他方才說道,“……沒有。”

“嘴硬吧你就,若真生起病來,師姐可不會伺候人。”說罷嘁地一笑,踮起腳,起了那壇子最烈的李子酒,自己先抱著喝了一大口,一手擦擦脖子,一手將壇子遞給他道,“喝點兒,先暖暖身子。”

他沉默地接過,仰頭豪飲。

她勸道,“慢點兒喝。”

他沒聽。

葉玉棠笑說道,“雖說這是你的終南論劍女兒紅,但也別貪杯,小心喝多了說胡話……”

長孫茂:“……”

待他一松口,她便將壇子奪下來,拿蓋子將酒壇封好;爾後另起兩壇果酒,將自己與他隨身攜的皮水壺灌滿,系在腰上。領著他在洞裏轉了一圈,道,“天氣再冷些,這裏也是個洗澡的好地方。若是一旁再有一壇子溫酒,嘖嘖,山中有酒真富貴,成日無事小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