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蛇母4(第2/3頁)

此後,他漸漸又覺得乏味。

百無聊賴之後,某日突然沒了影,連他最期待的魚生宴都沒來吃。

萍月在寨中四下搜尋,沒尋找巴獻玉,心頭著急。生怕他又逃出去作惡,便去找師父求助。師父卻不疾不徐,似往常一樣背起竹簍,漏夜出寨。

萍月後腳剛追隨師父步出寨子,但只見得一少年挑著空糞桶,沿著階梯上來。

少年看著臉生,走近一看,萍月才發現竟就是巴獻玉。

對襟馬褂化作鴨綠粗布短打,頭發紮作馬尾,頭戴鬥笠,身形瘦削,腳步輕快。

似乎在外勞作了一整日,皮膚曬黑些許。

他遠遠地,乖巧地道了聲“大師”。

一擡頭,自鬥笠下頭露出大半張臉。

眼睛仍如往昔明亮,一笑,天真邪氣勁兒連著狡黠,一塊兒流露出來。

及至走到萍月跟前,腳步一頓。

萍月看也不看他,往後疾退三步。

巴獻玉委屈道:“我是已真心悔過,挑了一日糞桶。”

他又湊近一步,“你就別討厭我了,好不好?”

萍月聞著味,面露嫌惡,又退一步。

他低頭一嗅,似乎自己也知道臭,乖乖退開兩步,遠遠笑道:“不是討厭我就好。”

說完這話,負著糞桶,疾步跑開。

萍月無言,默默跟在師父後頭,一同出了寨子。

·

這一天,師父背簍裏裝的並不是竹竿與鉤子,而是一塊塊打磨均勻的方形石塊,不知作何用。

兩人一塊上了座山,及至一處竹林,師父停下腳步,置下背簍。

萍月四下一看:此處並無屋舍,也無洞穴,更不像是有什麽蠱陣。

既不是來救人的,那又來這山頭做什麽?

但卻見師父自背簍之中,取出一只石塊,手上稍稍起力,石碑便已被深深插入泥地之中。

石碑露於地面之上那一截,上頭端刻著兩個小字:二清。

此處名叫二清山?

這荒山野地,也不見常有人自此走過,緣何要起個名字?

興許此處近蠱陣,師父置此界碑,是要提醒路人當心。

不過師父不解釋,萍月自是不解,滿腹狐疑跟著他去往下一個山頭。

走到一處溪流交匯之處,師父又停下腳步,置上第三塊石碑:三凈。

三凈溪。

葉玉棠忽地便醒過神來,似乎明白了幾分,便不由地慢慢挺直脊背,聚精會神留心師父舉止。

如此,師父攜著萍月翻山越嶺,每至一處,嵌下石碑即走,始終不解釋這界碑到底是何用途。

萍月漸漸走得有些乏,卻始終跟著師父,不曾有半分怨氣。

到底她體力不濟,對漢人文字也並不十分敏感。走到後頭,幾近分不出精力去看那諸多石碑之上究竟書寫了一些什麽字。

也因此,哪怕葉玉棠再是聚精會神,終究也不能將師父手提字跡盡覽。

好在她記性尚可,留了心,默默記下師父一路所行路線。

兩人一路步行,及至天色發白,不過也只翻了四五座山頭,留下十二只界碑罷了。

不過往後月余,師父每日都攜著萍月出門,整日整日在山中行走。

有時是專為置碑而行,有時僅僅是去遠山救人,救出人之後,順手在沿陣置個界碑。如此下來,及至芒種,不知不覺,這山中已被師父分作出了六十余道界來。

·

藤橋對岸的荒山被巴獻玉辟作梯田,種上茶樹也有及膝高了,近來長勢喜人。那處本是座荒山,並不適宜茶葉生長。這一株株湄潭翠芽,經他一日日精心栽種,卻比茶農種得更好。

梯田層層緩坡,若只栽種茶葉,未免單調。

前些時日,此人突發奇想,不知上哪處尋來數十株玉蘭與雪塔山茶籽,種在了那處山坡之上。不過芒種一過,下了場小雨,山茶便發了芽。

玉蘭開的那一日,正是夏至。

黔地夏日長,天亮的快。

萍月尋了竹篾與碎布條,給自己做了只幕籬。有了幕籬遮蔽,偶見日光,倒也不是很怕了。

那日天與師父剛回寨子,隱隱便聽得藤橋畔傳來少年嬉笑之聲:原是獒牙追著巴獻玉,在茶田之中瘋跑。少年人沒個輕重,一時玩心大起,競相追逐時,竟以瓜瓢舀肥水互潑對方。肥水惡臭無比,這兩人竟越玩越開心。

萍月聞著笑聲,腳步一頓,立在遠處山頭遠遠看著,一時竟好似能聞到味一般,胃中反酸,陣陣惡心。

正想透口氣,揭開幕籬時,被外頭天光一晃,頓時一陣暈眩。

眼前一黑,仰頭便栽倒過去。

·

萍月渾渾噩噩睡了一整日,直到第二天夜裏方才睜開眼來。

入眼是一位陌生婦人,正是巴瑞瑛。

萍月不知她是何人,但見她身上銀飾繁復華美,便知她地位尊崇。

又見婦人身量不高,面容卻與巴獻玉有幾分相似,以為是巴蠻來捉她回寨子裏的,頓時心中一緊,嚇得直往後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