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雲姑4

葉玉棠反手捉住腰際的齊眉棍。

手卻被長孫茂握著, 不動聲色將除惡業按了回去。

他跳下古樟,站到月光底下,喚那女子:“雲姑娘。”

女子打量他, 旋即一怔,急急搖動腰際懸的鈴鐺, 蛇人立刻停下動作。有兩個上了樹的也從樹上滑落下去, 猶猶豫豫, 看起來有些滑稽。

“長孫公子,”女子穿過蛇人,幾步上前道, “你來做什麽?”

“來祭拜師父。”

女子點頭, 想想又問,“公子自己前來?”

“還有幾位朋友。”

他回頭招招手,兩人從樹上下來。

雲姑打量二人, 又問,“被捉入寨中的, 也是諸位朋友?”

長孫茂道, “若是位著黑衣的清秀男子,那便是的。”

女子有些狐疑, “都來祭拜弘法大師?”

柳虹瀾先恭恭敬敬的叫了聲:“聖姑。”隨後說道:“大德高僧,法度蒼生, 排場必然大一些。聖姑何以如此防範?”

“我以為又是什麽聽信傳言來一心嶺盜取《迦葉神功》的賊人……”那女子神色沉沉,沉默半晌, 才說道,“既是長孫公子朋友, 叫我雲姑便可。若只祭拜師父, 務必快快離開。”

雲姑這才解開腰上掛的布囊, 從裏頭取出一串鑰匙,走到寨門外,墊著腳去夠門上懸著孔明鎖。後頭一個蛇人幾步上前,彎身將她駝了起來。

趁她開門的功夫,柳虹瀾突然問,“方才雲姑娘說‘又是來盜取《迦葉神功》的賊人’,此話何意?”

雲姑頭也不回,“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

‘西禪迦葉,東劍悛惡’,此兩門神功,得一種便可天下無敵,說的便是禪宗的《迦葉神功》與洞庭刀宗的《悛惡劍》,沒想到竟然是真有其實?”

葉玉棠第一個笑起來,“無稽之談。”

柳虹瀾瞥她一眼,接著說道,“弘法大師一早就否認過《迦葉神功》的存在。至於悛惡劍嘛……尹寶山行蹤難覓,所說他身懷絕世武學,也尋不到他出來作證——這事就更好捏造了。可是為何會有人說《迦葉神功》在一心嶺?”

“有人傳言,弘法大師死去時,怕衣缽無人承襲,便將秘籍留在了自己的袈裟上。”雲姑稍稍回頭,打量她一眼,慢慢說道,“若人人都能似姑娘這般心如明鏡,一心嶺也不至於成了外頭人說的‘吃人嶺’。山中屍橫遍野,當年蛇母是殺的多,更多的,卻是自己找上門來送死的。你們來的路上,也看到了吧?”

說話之間,雲姑已將孔明鎖解開,摘了門上懸的幾只紅色銅鈴,回頭又道,“寨中有蛇母當年設下的百毒陣,威力至今都不曾消解。龍牙與麟牙通常天亮回來,你們江湖人若在此處與這二人交手,恐怕未必能敵。”

眾人只道,“多謝雲姑娘。”

雲姑這才將門打開,領著眾人走進寨中。

寨中地勢比外頭要低一些,沿吊腳樓圍出的圓形天井,向下挖了一人高的坑,走入天井,需下數級階梯。階梯窄而陡,寨中又沒有亮燈,黑漆漆的,稍有不慎怕是會摔個大馬趴。

吊腳樓從裏面看,比外面多了一樓。寨外的那一面埋在土裏,在裏頭的這一層埋在土階之中,只有一扇矮矮的石門嵌在石階的洞中。不論白天黑夜,恐怕都見不著光亮。如今入了夜,寨子裏竟一盞燈也沒亮,月光底下,只覺得上百個門洞黑眼珠似的朝天井看過來。

葉玉棠四下打量著,不由地犯嘀咕:“這寨子,怎麽鬼氣森森的?”

雲姑朝天井正中走去,頭也不回的說說,“這地方本就不是給活人住的。”

這話說的,葉玉棠與柳虹瀾都愣了一下。

柳虹瀾在她身旁打了個寒噤,一把抱住長孫茂胳膊。

長孫茂:“……”

天井中間砌了只過腰高、四四方方的供台,上頭端坐著一尊佛像。雲姑走到佛前,低頭,慢慢鞠了三次躬,這才讓至一旁。

金色僧人微微低眉頷首,看起來和藹慈悲,眼角紋路亦栩栩如生。眉梢上翹,淡淡微笑著,從某些角度看起來,又流露出幾分悲憫。

佛像貼了金,外披一件金色絲線織就的不正色1;月光下寶相莊嚴,散溢金輝。

葉玉棠立在金身面前,呆呆問道:“師父就在此處坐化?”

雲姑道,“大師在藤橋旁的碑前坐化。”

葉玉棠道,“那為何又坐在此處?”

“瑞瑛姑姑在大師死後,集了散落在一心嶺上的碎身舍利,在寨中塑了泥胎。”

葉玉棠又道,“那便不是全身舍利。”

雲姑道,“大師生前,早知已有一死,故再三請求瑞瑛姑姑,在他圓寂之後,將他肉身焚毀。但大師又知瑞瑛姑姑必不肯這麽做,便在死之前,動用了舍身同死咒。大師圓寂後,瑞瑛姑姑走遍整座一心嶺,尋回大師二十余枚指骨、趾骨舍利,按著大師生前模樣,築了一尊泥胎。長孫公子來那一年,肉身佛已有些許泥塑脫落,故連帶著又尋回的些許頭骨,重鑄了這一尊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