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父心

東側間。

四爺喝了兩杯茶,問了問兩個孩子近來身體狀況,然後就走了。

耿氏奇道:“四爺怎麽沒問那件事?”

宋嘉書搖頭:“只等著吧。”

四爺這種人,你不能光看他說什麽,要看他做什麽。

他為人實在別扭。

就像在宋嘉書的記憶裏,雍正帝各種表揚年羹堯,格外恩寵的時候,並不只是告訴年羹堯朕對你恩寵過人。而是希望年羹堯能讀懂他的意思,小心做人,朕對你越寬容越好你越該懂得謹慎小心,才不辜負朕。

而一旦他的隱晦意思沒有被領悟到,四爺就會惱羞成怒,覺得你真是不識擡舉。

你要是跟朕一心,怎麽能領會不到朕的真意呢。

——

果然,很快,四爺的行程就變了。

不但自己沒有回圓明園,還命人把年側福晉也接了回來。

接下來的日子,四爺親自督查三阿哥的文武功課,每日的行程都滿滿當當,甚至還帶著三阿哥出門拜訪。

京中皇室宗親的婚嫁喪娶,四爺也都帶著三阿哥。

耿氏開始還急呢,覺得怎麽四爺更器重三阿哥了,後來才過來笑起來:“弘晝說了,如今他們讀書的地方,都跟三阿哥隔開了。日常爺也盯得緊,常敲打弘晝他們的師傅和奴才,讓他們好好照顧阿哥。又把三阿哥身邊的哈哈珠子考較了一遍,然後攆走了兩個。”

弘歷弘晝與弘時因年齡功課不同,讀書雖是兩間屋子。但也是相鄰的兩間屋子,擡頭不見低頭見,弘時常要去‘看看’弟弟們。

如今四爺出手,把孩子們拆分開,自然是好事。

耿氏的心情已經舒緩的可以不吃兔子了。

“李側福晉還以為這是件好事呢。”耿氏從前說起西大院,雖也是看熱鬧的口吻,卻沒有這會子這種銜恨痛快的語氣。可見對母親來說,你欺負她的孩子,比欺負她本人,更讓她生恨。

李氏確實不知道哪兒的事兒。

三阿哥十歲後,也不能在後院過夜了,頂多回西大院請個安,對他來說,教訓教訓兩個弟弟根本不值得跟額娘提起。母子兩個如今的大事都是盤算京中來年要大選的姑娘,琢磨找個靠譜強勁的媳婦呢。

所以李氏對四爺忽然把三阿哥拴在褲腰帶上,走哪兒帶到哪兒的表現,只以為是器重,這些日子眾人給福晉請安的時候,可聽了她不少的炫耀。

宋嘉書跟耿氏就低頭猛喝茶。

告狀這件事吧,最好就是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事成拂袖去,深藏功與名。

——

宋嘉書後知後覺的想著,上兩個月,四爺帶著年側福晉去圓明園,估計不僅是為了散心,為了年氏,也是對三阿哥的一重考驗——福晉作為女人管後院,而三阿哥在四爺不在的情況下,就是前院最大的主子。

京中凡有送到雍親王府的帖子和朝中的邸報,三阿哥就會先酌情看了,再挑出要緊的命人馳行送給四爺做決定。

畢竟三阿哥都是要娶福晉的人了,身份和年齡又都是如今府裏三子的最高者,四爺必然是想要歷練他予以重任的。

結果三阿哥幹的什麽事兒,趁他不在,不說學著立起來,反而趁機跟弟弟耍了一通威風。

所以現在四爺就回來了:我不放手了,我要把你攥在手心裏看看到底是個什麽貨色。

四爺這種人,像個探照燈似的,三阿哥除非特別靈,不然只會被四爺發現更多的不足。

果然,李側福晉沒高興了兩天兒子被四爺看重,一個晴天霹靂就打了下來。

八月初,皇上再次下旨,各王府年滿十二歲的阿哥,可送一兩個來宮裏演練騎射,等過了中秋,他老人家巡幸蒙古諸部的時候,也好帶著孫輩們出去轉轉。

也是為了給蒙古人看看,他孫子們都這麽大,是能騎射的巴圖魯了。炫耀一下他們大清國祚綿長。

真是宮裏掉餡餅,各府開始搶。

對李氏來說真是喜從天降:別的府阿哥枝繁葉茂,要為珍貴的名額搶破頭,可雍親王府不一樣啊,就弘時這一個符合年紀的阿哥,真是舍我其誰。李氏都開始給弘時準備東西了——要進宮可不能寒酸了去讓別的王府瞧不起。日常衣裳和騎裝自不必說,連荷包扇子墜子也都得是最好的!

李氏掰著手指算了算,好幾個爺府裏的嫡子也到了年紀,可不能讓弘時被別的福晉的兒子比下去。

然而西大院熱火朝天的準備的好幾日,霹靂劈下來:四爺入宮跟皇上請旨辭了此事,雍親王府不送阿哥入宮了。

李氏懵了。

她都不是生氣傷心,而是直接懵了。

怎麽會這樣?

——

時間倒退兩日。

這幾年,四爺一直很小心翼翼,把自己形象控制在無欲無求,而並非無能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