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房中,夏如茵氣呼呼拿帕子擦臉,臉擦幹凈了,理智也回來了。夏如茵開始慌了:她做了什麽?!她一時氣性上頭,竟然趕暗九走,還砸他門!那可是九爺啊!太子府裏除了太子的第一人!她死定了!

滿滿一桌的胭脂水粉也拯救不了她的心情了。夏如茵就想去找暗九道歉賠禮,不準打個滾還能保住自己一條小命,開門卻見芳雪遙遙行了回來。

芳雪進了屋,便笑道:“夏姑娘,今日起得真早啊。我來教你畫妝吧。”

夏如茵不安拒絕:“不畫了,我得趕緊去找暗九賠禮道歉。”

芳雪意外:“做什麽要賠禮道歉?是九爺向掌事姑姑問了我的去處,親自跑了趟浣衣坊,叫我回來教你畫妝的。我看他不像生氣的樣子。”

夏如茵:“啊?”

卻說,肖乾喊了芳雪回去救場,便又去了假山山洞。他倚著山石閉目,不知過了多久,聽見了熟悉聲音:“九爺?九爺?你在裏面嗎?”

竟然是夏如茵找來了。肖乾沒動,依舊閉目倚在山石上。山洞外那人沒得到回應,便行了進來,腳步聲輕悄悄的。不多時,她便看見了他:“九爺!掌事姑姑沒說錯,你果然在這!”

肖乾這才睜眼。朝陽透過山洞,斜斜投射在夏如茵身上。肖乾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了……一朵蓬松的彩霞。

他終於站直身,避過直射的陽光看去。女子穿了不知多少件紗衣,嫩黃草綠粉紅淺藍淡紫,色彩層層疊疊,整個人看起來大了一圈,果真十分蓬松。

肖乾又想笑了,夏如茵卻歡喜跑到了近前,仰著臉給他看:“芳雪姐姐幫我畫的,好看嗎?”

肖乾那已經到了嗓子眼的悶笑,忽然便出不來了。夏如茵興奮著:“芳雪姐姐說,我皮膚夠透夠白了,用米粉反而是添拙,上點胭脂口脂點綴便好。眉毛也不用加濃,稍稍修下眉尾……”

這才是畫妝,不在乎多,而在於揚長補短。夏如茵的短,便是她太過蒼白了。而面前的女子有了血色,整個人都鮮活明亮了。肖乾的目光定在她不停開闔的唇上。那不再是三月的梨花瓣,而是艷麗的、嬌嫩的,獨占春色的桃花。這艷色襯得她的肌膚愈發瑩白若雪、細潤如脂,亮得奪目。

肖乾心底忽然生出個想法:還真是值得了。夏如茵見他不說話,聲音小了些,軟軟道:“九爺,我方才不該沖你發火,你……你沒和我計較吧?”

肖乾收回目光,手抵上她肩頭,將她推開了些。他慢聲道:“你是傻子,我也是傻子嗎?”他上下打量夏如茵,還是覺得那蓬松的五彩斑斕太喜感了:“你這是穿了多少件?”

夏如茵便又歡喜起來:“十二件!夫人說這種紗衣好看歸好看,但是漏風,穿著容易著涼。那我挑天氣炎熱時多穿幾件,便不怕啦!我特意請人買了不同大小的!”

肖乾到底是笑了一聲。他朝山洞外行:“怕涼便出去吧。”

朝陽冉冉,碎金的晨光自天際灑下,鋪在青石小路上。假山不遠處便是小溪,小橋流水潺潺。周遭無人,夏如茵墜在肖乾身旁,忽前忽後,像一朵活潑的彩霞。

晨風吹動紗衣,鼓起衣袖,夏如茵吃吃笑著站住了。她穿的紗衣都是寬袖齊胸的襦裙,此時便舉起雙手,讓衣擺袖口被風鼓得更大:“九爺!我感覺我要飛起來了!”

肖乾看著,忽然生了錯覺,此刻不該是夏日,而是三月的春。縱無花紅柳綠,夏如茵一人便是春色滿目。

可這春色著實太逗。她跳了下,似乎真想飛起來,然而離地不過寸許便落了回去。外表如此蓬松輕盈,實則是個沉底的秤砣。夏如茵倒也不糾結,又發現了開心的:“九爺,你看我現下比你還大!”

這可真是太幼稚了,好似個頭大也很厲害似的。肖乾忽然擡手,雙手掐住了她的腰。

被風鼓起的襦裙輕松凹入,現了原形。那腰肢被層層紗衣裹著,依舊盈盈不足一握。肖乾動作忽而一頓,盯著那極細的腰肢看了片刻,這才擡頭:“可你是個空心的。”

他松了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種柔韌的軟。肖乾行去樹下,折了根長長樹枝,朝好奇看他的夏如茵道:“轉過去。”

夏如茵轉過身,肖乾樹枝一挑,勾住了她的後衣領。夏如茵“呀”了一聲:“九爺,你幹嗎?”

肖乾樹枝往左,夏如茵便啊啊叫著,被扯著往左。肖乾樹枝往右,夏如茵便跌跌撞撞往右。肖乾好整以暇:“你說呢?”

夏如茵好容易站穩了,興致勃勃:“你在放風箏?”

“風箏?”肖乾眸中有一閃而過的笑意:“你飛得起來嗎?你就是個燈籠,餡小,皮大,中空。”

肖乾挑著他的五彩燈籠,繞著假山走了幾圈,夏如茵便呼哧喘氣了。肖乾趕她回去休息,夏如茵吃完早餐,又去擺弄她的瓶瓶罐罐,掌事姑姑卻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