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雀躍的光陰

“哥,你回去吧。”楊淩雪今日穿了身圓領袍常服,胸前後是彩繡獅子補,帶烏紗帽。他身形高挑,這會兒整個人將常服撐起來,顯得精神卓碩。

前幾日他本應進宮謝恩,到了養心殿卻被攔了回去——聖躬違和。

這是養心殿掌殿德寶公公的原話。

傅元青仰頭看他,便忍不住有些感慨他躥高的個頭:“陛下讓我送你。再走走,送大都督到歸極門。”

“正好我順道去趟兵部,拜會拜會尚書大人。”楊淩雪道。

他們出養心殿後,走了幾步便是仁德門,再往前送送就到了寶寧門。

歸極門也不算遠。

多走一會兒也就到了。

“好。”楊淩雪沒再推辭。

“去五軍都督府坐堂可還順利?”傅元青問他。

楊淩雪得意一笑:“呵呵,瞧不起我的大有人在,都是群老兵痞子,故意找了下面的人來挑釁。不服氣的這五六日都讓我揍服了。一個放屁的都沒了。”

傅元青安靜聽著。

本想提點他說話不應如此沒有正形。

然而以他的身份說這樣的話,似乎又過於親昵。

又走了會兒,歸極門已在眼前,楊淩雪定了步子,回頭看他:“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傅元青沉默了一下:“浦夫子前幾日送了一封信箋給我。大都督若有空了,替我拜謝夫子。”

“好。還有別的嗎?”

其實也沒什麽別的。

他雖然出不了宮,然而京城動態在東廠和錦衣衛的監視下一覽無余。

師建義在家中大罵他敢坐天子之輦,視君上於無物。

衡志業因為侯興海貪墨一事入京,被北鎮撫司詢問在院子裏挨了十廷仗一病不起……惹東鄉黨人眾怒。

嚴吉帆遂去州峰書院探望逗留京城的學子,接著開壇設講。

再然後……

傅元青開口道:“翰林院有個編修叫做蘇余慶。你若有空了,結識一二,看看他懷才不遇的原因。”

楊淩雪狐疑看他:“你不是故意挑了個特別簡單的事兒敷衍我吧?”

雖然被戳破了心思,傅元青並不顯得尷尬,他正經叮囑道:“北鎮撫司最近忙著侯興海貪墨株連一事,分不出人手。這事乃是我的私事,也只能請大都督操心了。”

楊淩雪將信將疑:“行吧,那、那我就按照哥的安排去做。”

“大都督,喚我名字便可。”傅元青作揖。

楊淩雪不理睬他的話,說:“哥,宮裏的事,我看不懂。宮外面兒你還有個弟弟,就在五軍都督府。京城裏,誰欺負你,我都不會讓他們好過。”

“我提督東廠,手握錦衣衛,朝中大員可直提緝拿,誰能欺負我?”傅元青看他:“大都督慎言。”

楊淩雪帶著些匪氣,混不在乎抱拳,轉身便走。

“楊淩雪。”傅元青皺眉,終於還是忍不住,直呼其名,“你站住。”

“你素來心軟,由得人欺負,也不肯還手。”楊淩雪道,“以前的事兒我在甘肅管不著。從今往後,我執掌天下兵馬,便再不讓你吃苦。”

他說這話時,頭也不回,大步流星過了歸極門,消失在了傅元青視線之中。

宮裏的少帝,乖僻執拗也就算了。

宮外回來個楊淩雪,一身官皮下肆無忌憚,攔都攔不住。

傅元青頭痛之極。

感覺肩膀上的擔子又重了兩份。

他嘆了口氣,轉身往回走,就瞧見德寶從養心殿趕了過來,急促道:“老祖宗,快跟小的去養心殿吧。”

“怎麽了?”傅元青問。

“萬歲爺、萬歲爺因為選後的事兒跟內閣的輔臣們吵起來了。”德寶抖著聲音說,“房頂都快掀翻了。師、師大人也在,說要一頭撞死在養心殿門口兒,被宮人們攔著,連官服都撕爛了半邊兒。他說他愧為帝師……”

滿朝悍臣他是知道的——平日裏只對著他而已。

直臣都盼著文死諫,他也是知道的——師大人說要一頭撞死流芳千古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只是少帝與眾臣爭執,卻是第一次。

“主子怎麽說?”

“主子說不要皇後了,要把造冊退回去。”德寶說。

傅元青沉默站了會兒,頗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覺。

德寶小聲催促:“老祖宗?”

“我乏了,回值房休息。”

“啊?”

“若主子問起,就說沒找見我。”

德寶震驚:“這、這麽搪塞皇帝能行嗎?欺君嗎?”

傅元青也從未這樣做過,然而有些事似乎是不太一樣了……隨著春風化雪後,與陳景在一起的日子,讓他的心思也活泛了起來。

他想了想道:“大約是欺君吧。”

*

內閣關於皇後人選的造冊畫像早就報到了司禮監。

不用細翻便知是一筆爛賬。

適齡的閨中女子雖然也有近十人。可議論最多的只有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