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boyfriend

江乘月幾乎想象不出來,路設計師是怎麽一邊冷著臉對付股東,一邊給他打下這幾行字的。

驕傲成那樣的路許,竟然也會放下架子來哄他?

他還以為,路許會一直仗著年齡上的領先欺負他。

同種類的消息在他的手機屏幕上滾動播放了兩三天,內容也越發地注重細節,連“經過布魯克林大橋時,突然後悔沒帶一張你的照片來”這種句子都挨個冒了出來。

江乘月忍不住了,他算好了時間,給路許打了個視頻電話。

路許坐在一間很大的辦公室裏,落地窗外江乘月感到陌生的繁華城市,路許好像是正在工作中,脖子上繞著軟尺,指間拿著三根立裁針,跟他講電話時,還在玩著手上的針。

“生完氣了?”路許問,“挺好,再生氣我只好飛回去抓著你哄了,人還沒追到,我怕丟了。”

“沒生氣。”江乘月說,“我那叫……溝通。”

他說著,自己先心虛了,低著頭去看桌面。

他很會壓抑自己的情緒,把自己壓成不諳世事與世無爭的模樣,骨子裏的傲都是內斂的,沒幾個人能發現。

但最近,他的叛逆和小情緒,在路許面前藏都藏不住。

人總是把自己壞的一面給最親近的人。

可他明明想給路許最好的。

許久,他聽見路許在視頻通話的另一端笑了,路許的聲音很有磁性,像是冰融於湖水時,湖面上掠過的冷風,有成年男人的成熟感,少部分時候江乘月還會覺得性感。

“低頭幹什麽?今天沒罵你,我沒說不能溝通。”路許說,“是這樣,Nancy Deer品牌當初創立的時候,我個人手頭資金不足,品牌還有兩個注資人,一個是我在Parsons(帕森斯)設計學院的同學Nalson,他主要負責供應鏈管理、跟單還有制作方面的檢查,持股15%,還有一個注資人則是外行,純粹的投資商人,持股21%。”

可能是因為中文詞匯量不夠,路許說這段話時,用的是英文,江乘月懵懵地聽了幾句,才明白過來,路許是在跟他認真解釋這次突然去紐約出差的原因。

他昨天被教訓急了說的氣話,路許竟然還放在心上了。

“前陣子,路念她前夫給我惹了點麻煩,外部股東聽了點風聲,加上紐約這邊的區域助理犯蠢弄錯了一個訂單,外部股東想轉出手頭的股份。”路許把玩著手中的立裁針,“我這麽說,能聽懂?”

“能。”江乘月點頭。

“ok,那我繼續說。”路許說,“他年紀大了,不看好Nancy Deer,覺得品牌風險大,但外部想收購這點股份的人不少,Nalson那天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一家紅血品牌背後的集團,找了點門路,想收購這21%的股份。”

說到這裏,江乘月已經能明白了,路許的設計風格別具一格,個人風格極為明顯,不可能把品牌的知情、決策等權利讓渡給業內的外部股東。

而路許現在的能力完全能夠自己收購這點股份。

“我不可能讓別人左右我的設計。”路許說。

江乘月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是提了個不講理的要求,離譜的是,路許沒覺得他有問題,還把鹿與南希近日的商業問題揉碎了講給他聽。

路許:“我這麽說,聽明白了?”

“嗯。”江乘月說,“路哥,你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我幼稚啊?”

他虛歲才19歲,不管是年齡還是閱歷,都輸了路許一大截。

“不會。”路許說,“我講得很有條理,而且我們乖月那麽聰明,不可能聽不懂。”

江乘月聽著復雜的商業問題,猝不及防被路許誇了一句,眼尾下方靠近耳朵的位置,悄悄地紅了點。

他碰了碰手機屏幕,想調調光,不讓路許看見自己的反應,手指不知道碰到了什麽,屏幕上邊的自己多了兩只兔耳朵,一只豎著,一只耷拉著,臉頰上還有兩朵手繪的紅暈。

江乘月慌張地搖了搖頭,沒能把兔耳朵甩開。

通話那邊的路許說了句他聽不懂的德語,江乘月不用問,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詞。

“我、反思了。”路許說,“昨天的事,我有不對,向你道歉。”

江乘月這次是徹徹底底地愣了。

“怎麽?”路許敏銳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間的停頓,“覺得‘反思’和‘道歉’這兩個詞不可能出現在我身上?”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過,路許說要追他,大概是認真的。

但很快路許的語氣又切回了輕蔑:“大你那幾歲不是白長的,乘月弟弟。”

被理解、被寬容的感覺很奇妙,江乘月習慣於從喜歡的音樂裏找平衡,但在生活中被真真切切地理解和偏袒還是第一次。

雖然路許沒有明說,但他能大致感覺到,路許對他的控制欲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