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江律,你看這案子……”那笑得牽強的經理又掛起個笑來,笑上加笑,卻看不出欣喜的滋味。

“這案子我交給張律負責了。”

說罷,那經理便遲疑地看向在旁拘謹端坐的張安,江嶼注意到他的視線,便笑道:“員工違反上級指示,私自和他人協商排放有害物質,汙染環境,損害藤美品牌的價值,這案子不難,對方律師的控訴太極端,不可能成立,雖然張律經驗不多,但畢竟名門畢業,而且,我也會在旁幫助。”

那經理擦了擦汗,“是,是,但……”

話音未落,便被門外的犬吠聲打斷。他們進來時,那看門狗正趴著歇息,沒管他們,現在不知是醒了,還是有外人闖進,叫得竄天響。江嶼和張安對視一眼,沒當回事,然而經理卻蹭地站起,嘴裏念叨著“又是他們”,陰沉著臉拉開了門,江嶼皺了下眉,覺出些不對勁,隨即跟上。

徐衍昕從小就有個特工夢,不說飛檐走壁,起碼也在墻角躲躲藏藏的那種。然而他剛一貼上門邊的墻,看門的狼狗就跟嗅到人氣了似的,朝他一頓狂叫,徐衍昕把食指豎在嘴唇中間,朝它“噓”然而它卻不體諒他的特工身份,誓要揪出他這個形跡可疑的人。

果然,有個滿臉怒容的中年男子沖出來,想要揍他一頓,然而看清他的臉後一怔,宛如泄了氣的皮球,“你是誰?”

徐衍昕笑笑,企圖博取點同情,但那中年男子顯然不肯買賬。

“快走,這裏不是你們學生能進的地方。”

“叔叔,其實我……”26了。

他還沒來得及做解釋,就聽屋裏傳來個熟悉的聲音,“你怎麽在這?”

高大的身影從陰影裏走出,露出一張帶著匪氣的俊臉。徐衍昕也想這麽問,他們之間的巧合未免太多,著實讓人忍不住聯想到緣分一詞。徐衍昕剛想讓江嶼把他弄進去,誰知另一個纖細的身影也從陰影裏走了出來,只差一步,縮在江嶼身後。但在徐衍昕看來,簡直稱得上小鳥依人。好一個公費談戀愛。他登時繃住了臉。

那經理問:“江律,這也是你們律所的?”

江嶼未答,張安道:“怎麽可能。”說罷,笑吟吟地看向徐衍昕:“門口好像掛著‘閑人免進’的牌子,他估計沒看見。”

徐衍昕憋了一肚子火,憤憤不平地想,誰是閑人?連法條都背不出的才叫閑人。

經理聽張安這麽說了,作勢就要轟人,而徐衍昕也不肯讓,死死地站在門口,正僵持著時,只聽江嶼道:“張律不認識也正常,這是我弟,今天早上非要跟著我來,剛讓他自己轉轉,沒想到還是跑這來了。”

經理打量一圈他的臉,似乎認可了他的身份,很快放下了戒備,打開大門讓他進來,徐衍昕挪著腳步,走到“他哥”的身邊,幾乎咬牙切齒地道:“誰是你弟弟?”江嶼居高臨下地睨他眼,笑得不懷好意,輕聲說:“你又不是沒叫過。”徐衍昕捏起拳頭,作勢要揍人,然而江嶼挑挑眉,瀟灑地邁起長腿,走在最前面。徐衍昕只顧著生悶氣,卻沒注意張安抿起的嘴唇。

那經理可能把他當成高中生,不足為患,當著他的面講起案情——負責排汙的員工為了賺取中間利潤,受到他人引誘,把化工產物投進了下遊的河流,汙染環境不說,還被對頭公司耀萊發現,借機打擊藤美。徐衍昕作為一個遊手好閑的“弟弟”,只能裝作捏著手機打遊戲,消除經理的疑心,讓他留在會議室,然而他偶爾聽到關鍵信息,還是忍不住冒個頭,每次都被江嶼捉住視線,嘲笑一番。為什麽說是嘲笑?江嶼穿著意大利手工制作的西服,帶著價值不菲的名表,一派成功人士的姿態,靠著真皮沙發,聽得光明正大,而他穿著一件掉毛的高領毛衣,躲在手機後面偷窺,江嶼嘴邊的笑意怎麽可能是好事。

“張律,您怎麽看?有把握打贏嗎?”

被點到名的張安剛從徐衍昕身上回過神,匆匆地翻起案宗,說道:“案情比較清晰,我想應該沒問題。”

全是槽點,居然還說清晰,徐衍昕沒忍住,“下遊村莊白血病高發的事呢?如果真的是因為汙染造成的,那就不是一次鬼迷心竅排放汙染能夠解釋的,一定是長期排放汙染,還有,根據你說的,排汙的員工職位很低,上級難道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嗎?如果沒有,屬不屬於監管不力?”

“還是說,上級一直知情,但……”

那經理倏然站起,握住的拳微微顫抖,像是因猜忌而憤怒,而徐衍昕仍然與他對視,字字珠璣,“下遊的村莊因為藤美承諾拆遷,而非常信任藤美,藤美有沒有可能拋出虛假的橄欖枝,以低價雇傭勞動力,又利用這種信任,排放汙染,導致遺傳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