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何平坐上椅子,揉著眉心,問:“不管你怎麽想的,在大庭廣眾之下指責其他班的同學就是不對的,更何況你還是理科班的班長,更應該以身作則。這次我不跟你計較,但是你記得要跟那兩位同學道歉。”

徐衍昕沉默著。

何平皺起眉:“你不服?”

他擡起頭,直視著何平道:“老師,用家境詆毀其他同學對嗎?為什麽要我道歉?我可以因為影響其他同學而道歉,但我不能接受跟他們道歉。我沒有做錯。”

他在何平陰沉的眼色裏繼續說:“老師,我回去上課了。”

回到班級時,徐衍昕受到了注目禮。他知道,七中絕大多數學生都在討論他那番氣勢洶洶的辯論,等他冷靜下來,他懷疑起自己有沒有給江嶼添更大的麻煩。當他正在踟躕時,方可施摟住他的肩道:“昕昕,你太酷了。只有你敢在升旗儀式上懟校長了,早就看不慣他那副樣子了,成績好就是一切,成績差好像就不配存在似的。”

徐衍昕懶得解釋,他不是在懟校長,又轉頭問:“你怎麽也叫我昕昕?”方可施擠眉弄眼地說:“叫別的都不能體現咱倆關系之密切。”

“可我不會叫你施施的。”

他被方可施勒著脖子一頓揉捏,等上課後才悄悄地回頭看,方可施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道:“我聽其他人說,他跟老何請了假,說家裏有事,回去了。對了,你知道嗎,那個基金會要求受補助的學生用他們品牌制作的書包、文具、鞋,還特地送了顆籃球給江嶼。不知道怎麽想的,誰想用寫著‘愛心援助計劃’的籃球打球?”

徐衍昕嚯地站起身,方可施道:“你幹嗎?”

“上廁所。”

他生著悶氣地聽課、寫作業、背單詞,直到放學,江嶼都沒有給他發一條短信,他越來越懷疑他的那通辯論幫了倒忙。或許是的,他自詡正義的挺身而出,對於別人而言或許就是多管閑事。

他吃了兩口菜,興致寥寥地放下筷子,起身要上樓。但被沈峰一把捋回了椅子,沈峰大手摸摸他的腦袋,問道:“我難得回來吃頓晚飯,你怎麽唉聲嘆氣的?”徐昭也放下盛湯的湯勺,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他起初沒說,沈峰也不惱,剝了個大閘蟹,遞給他,而徐昭微微地皺眉,把那大閘蟹的滿是毛的蟹腳全部剪短,再放在他碗裏。

他忽而眼睛酸了,在父母的夾擊下,他隱去名諱,粗略地講了這件事。聽罷,沈峰道:“那校長和捐贈人的做法的確不人道,無視學生的自尊,就是場慈善作秀,我挺心疼你那小同學的。不過,你們班上還有這樣的學生嗎?我怎麽從沒聽你提起過,你們數學班不都是要東奔西跑參加競賽的嗎?”徐衍昕一怔,慌忙地說:“不是我們班的,我就是假設。”

徐昭道:“雖說做法有偏頗,但捐贈人的錢畢竟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要求做適當的宣傳也是理所應當的。”

徐衍昕卻說:“可是企業做慈善本來就有政-府補貼的‘好處’了,他這個舉動更是在學校打了個活廣告,再要求學生寫感謝信,用他們制作的用具難道不是借此消費慈善嗎?”

徐昭看他一眼,問:“你怎麽這麽激動?”

他小聲道:“我就是對此不平而言,既然是出於好意回饋母校去幫助學生,為什麽不能再體諒點受助者的尊嚴呢?好的慈善不應該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站在他們的角度去想問題,去幫助他們。”沈峰順順他的背,欣慰道:“我們昕昕就是隨我,心地善。我覺得你說得沒錯,現在的慈善的確是越來越高調,失去了慈善的本義。”

徐昭趁機說:“所以你想要改變這一切,通過站出來替那學生聲援兩句是無效的,除去讓別人更難堪外,什麽效果都沒有。你現在是學生,好好讀書,獲取更好的資源是你應該做的事。至於別的,你就留給大人去操心。”

徐衍昕小聲腹誹:“這不是教我麻木不仁嗎。我現在無視這些,長大了還能對此抱有熱血嗎?這簡直是悖論。”

沈峰聽見他的抱怨,揉揉他的頭發,說:“上去讀書吧,晚點爸爸給你蒸八寶飯吃。”等他走到樓上,聽見樓下沉峰和徐昭小聲的爭辯。

他關上了門,將自己埋在枕頭裏。過了幾秒鐘,他打開手機,依然沒有江嶼的回復。他嘆了聲氣,打開台燈,原來他能做的事情,這麽少。

第二天江嶼依然沒到學校。

他心中不安,放學後,他沒有留在學校裏做功課,而是來到了黑街,猴子電競的門面緊緊地關著,從墻壁和地板都能看出昔日大火的痕跡。他不知道江嶼的住址,除去這裏,便落了空。正當他苦惱的時候,隔壁的商家探頭問道:“你找那叔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