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南時感覺自己好像伏在案上了。

就是平日裏池幽書房的那張書案, 很寬大,紫檀木的,保養得宜, 摸上去觸手溫潤如玉,便是深秋寒露也不會覺得涼手。

但是他覺得自己下半身涼颼颼的, 好像沒穿衣服, 腰間卻是很熱,活似蓋了條棉被。

他想說話, 卻說不出什麽來, 嘴像是被糯米漿給糊住了一樣, 張都張不開。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襲深沉的紅色衣袍進入了他的視線,後面還跟著藍色的、青色的人影, 南時伏在書案上,也沒辦法擡頭,不知道是什麽人。

青、藍人影在他的面前停頓了一下, 隨即他們又急忙忙的向前走去,仿佛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一樣。南時頓時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羞惱之情, 他們好像是在看他……他們怎麽敢看他?!

“嗯……去吧, 不容有差錯。”有人淡淡的道,聲音閑適威儀, 帶著一股子矜貴的從容,讓人十分好奇發出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是誰呢?這聲音好耳熟啊……

南時慢吞吞的想著。

他像是在棉花裏泡著一樣,飄飄然的,卻又能感受書案的堅硬, 沉重又輕盈,奇怪極了。

……哦對, 是他師兄啊。

師兄為什麽讓他趴在這兒?

南時想要瞪他,卻最多只能看見多寶閣下方精致的松竹梅雕花。

不一會兒,南時就聽見了衣物摩挲的聲音,那幾個藍的、青的人影都退了出去,房門關上後房間裏就靜悄悄的,叫那衣物的聲響越發明顯。

那一襲紅衣就落入了他的眼簾,先是整齊精致的邊角,再到鑲嵌了玉石的腰帶,白色裏衫一層又一層的裹著傾長的身姿。

池幽來了。

南時看不見池幽的臉,只能看見自紅衣下踏出的半只靴子,緊接著腦袋一沉,有東西壓在了他的頭頂插入了他的發間,冰冰涼的,半絲溫度也沒有。

“知錯了麽?”池幽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知什麽錯?南時皺著眉想著,沒想出來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卻又有一道聲音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對,他錯了,他犯了大錯。

池幽沒有等他回答,五指在他發間細密的摩挲著,一層顫栗自他脊椎湧上大腦,他無法抑制的輕顫著,便又聽見池幽淡淡的說:“知錯了就好。”

南時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心若擂鼓,幾乎要從他的嗓子眼裏跳出來,他掙紮著想要動彈,卻又如同被泰山壓頂了一般,他的手就這樣無力的躺在眼前,他看著自己的小指,努力的想要動一動,卻連個指尖都動不了。

他眼睜睜的看著池幽的手自他的發間離開,轉身離開,身後如墨如雲披散的長發自他眼前一掃而過,他下意識的想要閉眼,卻硬是閉不上,腦中傳來一道認知,他叫發梢掃了眼睛,這會兒應該是看不清的。

眼前也變得一片迷茫,眼中熱熱的,像是有什麽液體艱難的從眼眶裏匯聚成滴,順著鼻子落了下來,輕巧的滴在了案上,他感覺自己仿佛聽見了滴落的聲音。

不多時,池幽又回來了,他不知道池幽做什麽去了,他想叫池幽放他起來,這樣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又能看見了,便看見池幽的手落在了他的眼前,南時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只覺得自己死死地盯著那只手,池幽的手是真的好看,如此落在眼前,別無他飾,幹幹凈凈,骨肉勻稱,青藍的血管自腕間延伸出去,又隱沒在了一片剔透之下。

有這只手在眼前,南時甚至覺得自己的手很礙眼。

日光落入室內,修長的手指屈動了一下,指節都在發著瑩潤的微光,池幽的手搭在了一柄漆黑的戒尺上,戒尺光滑,他的指尖若即若離的自戒尺上遊了過去。

南時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只曉得呆呆地盯著那只手看。

戒尺終於被拾了起來,骨節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隆起,衣袖自他的腕上落下,露出了一截如玉般的手腕,就像是春寒料峭的時候自窗外橫斜而來的一枝玉蘭,只有這麽一枝,但滿樹、滿林唯有他獨芳——南時的聲音在他自己耳邊響了起來:他師兄要打他了……

他到底犯了什麽錯?

不,你錯了……你錯得非常嚴重……

緊接著戒指便橫在了他的頜下,迫使他擡起頭來,瞬間他就落入了池幽那一雙幽深平靜的眼中:“你知錯了嗎?”

南時聽見自己說:“……我不知錯。”

池幽唇角微微揚起,戒尺離開了,南時被固定在這個姿勢上。戒尺光可鑒人,隱約倒映出了自己泛紅的雙眼。眼下的紅痣在黑尺上紅得耀眼,睫毛輕動,這個表情他很熟悉,他在隱瞞著什麽,他在不安卻又要極力掩蓋,裝作自己問心無愧。

他垂眼看著那戒尺遊移,狠狠地撬開了他的唇瓣,撞開了他的牙齒,冰涼的戒尺強硬地壓在溫熱的舌尖上,池幽又問了一遍:“知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