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鉤子

霍懷定走進了牢房。

霍以驍跟在他後面,走得不緊不慢。

剛一進去,牢房的那種陰冷、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激得人渾身不舒服。

霍懷定走到柳仁灃的囚房外,拱了拱手:“聽說柳大人想見我?”

“是,我想與霍大人聊一聊。”柳仁灃這麽說著,視線卻落在了霍以驍身上。

霍以驍對牢房裏的爺孫兩個,似是沒有什麽興趣,他在觀察這座牢房。

三司衙門的囚房,他是第一次進來。

雖然男牢和女牢不同,但狀況差不了多少。

一想到溫宴曾在這種地方住了幾個月,霍以驍就忍不住皺眉頭。

三司當時再悄悄照顧她,頂多也就是草堆厚實些,吃食新鮮些,一直從夏日耽擱到入秋,以小狐狸那身子骨,不落下一身病才怪。

如此想著,霍以驍撚了撚背在身後的手指。

他想,仇還沒有報完。

邊上,霍懷定不疾不徐與柳仁灃說話:“大人若想說了,文書可就備好紙墨了,要記在案卷上的事兒,柳大人千萬多斟酌。”

柳仁灃道:“我想與霍大人說說沈家私運鐵器那案子……”

“祖父?”柳宗全嚇得叫出了聲。

霍懷定挑了挑眉,霍以驍也把視線落在了柳仁灃身上。

“除了被歸德府扣下的那一批,先前私運的鐵器的下落,眾位還不曾找到吧?”柳仁灃說得很是輕描淡寫,“一部分出了西關,由西域商人帶走了,最後是不是歸了西域王庭,我說不好,還有一小部分,經由水路,最後收在承天府庫房裏。

那庫房有暗道,就在關公像後頭,各位可以去裏頭好好找一找,鐵器就在那兒,足以證明我說的是真話。”

霍以驍和霍懷定交換了一個眼神。

看來,柳仁灃是打算咬朱鈺了。

先前定下的,讓柳仁灃對朱鈺失望、憤恨的計策,成功了一半。

柳仁灃說出這些就沒想過自己性命了,可就算是死,都得帶走些什麽,不能白白當了棄子。

“柳大人還要說什麽?”霍懷定問。

柳仁灃直接道:“想起來什麽就說什麽。

不過,霍大人,我們打個商量。

我沒有幾天的命了,牢中生活,差點兒意思。

還請大人和牢房上的說一聲,一日三餐,給點兒好酒好菜,我們爺孫兩張口,吃不了多少,我填飽了肚子,也再好好想想。”

霍懷定樂得笑了聲,道:“能通融的事兒,我給柳大人通融了,柳大人就多想想,你們吃喝得舒服,我們三司做事兒也方便些。”

“好說、好說!”柳仁灃抱拳。

霍懷定看他今兒是不打算繼續說案子了,便要走人。

柳仁灃卻突然起身,湊到了牢門旁,隔著欄杆盯著霍以驍看:“四公子近一步說話?”

霍以驍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步。

柳仁灃見他膽大,十分欣喜,壓低了聲音,耳語著道:“四公子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說完這句,柳仁灃往後退開,又坐了回去。

霍以驍抿了抿唇。

剛才那句,聲音太低,別說是那文書官,便是霍懷定都沒有聽見。

霍以驍有心追問,可當著文書官等人的面,顯然不方便。

他便按捺下,與霍懷定一塊,離開了大牢。

柳仁灃看著霍以驍的背影,眼底裏笑意一閃而過。

大牢外,陽光落下去,一下子就去了身上的陰冷氣息。

霍懷定舒服地活動了下筋骨,輕聲與霍以驍道:“那只是老狐狸,他的話,聽一半了就差不多了。”

霍以驍頷首。

柳仁灃是真的想到什麽人了嗎?

未必。

不過就是個“鉤子”而已。

他若是上勾了,柳仁灃就釣到魚了。

同時,柳仁灃說鐵器去處,也頗為巧妙。

要是他張口就把事兒往朱鈺身上蓋,誠然能讓朱鈺一身麻煩,卻也能以“汙蔑之語”來盡力開脫。

朱鈺是皇子,不到萬不得已時,皇上怎麽對會兒子下手?

再者,沈家才剛以此事定罪,柳仁灃又翻一翻,皇上不要面子嗎?

因此,柳仁灃只說去處,絕口不提朱鈺。

可朱鈺就能高枕無憂了?

不,朱鈺只會越發害怕,柳仁灃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今兒說一點、明兒說一點,這比一口氣全倒出來了,還要讓人慌張。

害怕、不安,會讓朱鈺著急、慌亂,以他的性子,自己就能出一堆昏招了。

到時候,哪裏還要柳仁灃告密,朱鈺自己就先把自己摔折了。

牢中,柳宗全回過神來,問:“祖父與四公子說了什麽?”

“不是什麽要緊事,”柳仁灃道,“只是覺得四公子很有意思。”

四公子是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