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愧弗如

陳九魚的肩膀抖成了篩子,一副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樣子。

“怎的?不信?”霍以驍換了個姿勢,原本靠著左側扶手,他換到了右邊,這姿態,還是一樣的懶散,一樣的紈絝,“別說你現在還一門心思做好兄弟,不肯把淮山給供出來了。

便是你真把他咬出來了,他就會老老實實地認了?

你說你跟定安侯府無冤無仇,沒道理去傷人家婆媳倆。

淮山和人家也沒仇啊,與侯府不睦的是順平伯府,淮山若買兇,那必定是伯府買兇。

伯府敢擔這個罪嗎?

他說什麽也得把淮山給撈出去,罪名撇幹凈。

伯府一箱接一箱的銀子往臨安衙門裏送,你說大老爺們是收還是不收呢?”

霍以暄聽著聽著,突然就覺得不對了。

衙門都要收銀子了,還能把淮山給砍了嗎?

既然說與不說,淮山都死不了,陳九魚也許骨頭硬,不交代了。

霍以暄重重咳嗽兩聲,沖霍以驍一通擠眉弄眼。

霍以驍看見了,面不改色,仿佛沒有看見。

他繼續跟陳九魚道:“別人難說,但我肯定不想收,我跟季究有仇,我看他不爽。

知道季究前幾天又掉湖裏去了吧?

我扔下去的,就看他在水裏泡著,季究也知道是我幹的,那又怎麽樣?

我還不是想去他府裏罵人就罵人,動拳頭就動拳頭,別說他季究了,順平伯府都是只軟柿子,我想捏就捏。

你要是想死前瀟灑,死後痛快,我就讓衙門把淮山一塊辦了。

你要是再利索點,把季究都扯下水,讓我出口氣……

家裏沒人了是吧?

讓你留個後?”

嗷的一聲,陳九魚不知道是驚嚇的,還是激動的,大叫著哭了出來。

李知府哭喪著臉,他也要哭了。

這說的都是什麽話啊!

孤家寡人的死刑犯還給留個後,他們臨安府衙改作媒婆營生了?

而且,這位堂而皇之就承認了扔季究下水,這是看死了衙門不敢抓他,是對他們這些官員的藐視。

可是,哪怕是被看扁了,李知府也真的不敢抓他。

季究拿不出實證,伯府吃啞巴虧,他小小一個知府,為什麽要主動挑事去得罪霍家?

李知府捂著胸口,一遍遍跟自己說:都是假話,都是糊弄陳九魚的假話,留後是假的,扔水裏也是假的,霍大人都沒發話呢,跟他們臨安府衙有個什麽幹系……

而溫宴,站在角落裏,擡手按了按唇角,把笑容壓了回去。

霍以驍還說她胡話連篇,編故事都不打草稿,明明自己在他跟前,自愧弗如。

那一套接一套的,直接把陳九魚給弄懵了。

霍以驍嚇唬人可比她狠多了。

果不其然,陳九魚嗷了會兒,就一股腦兒全招了。

淮山的爹娘前些年生病,需要蛇膽入藥,問陳九魚買了幾次,也就熟了。

後來,淮山爹娘過世,蛇膽用不上了,但兩人還常有往來。

前陣子,淮山來找他,讓他殺人,他不答應,淮山又改成了重傷兩人,還出了大價錢,把事情都安排妥了,陳九魚就做了。

只是沒想到,動手時遇上只黑貓,給了他一爪子,還扯斷了他的袖口。

陳九魚提心吊膽,這幾天就躲在家裏,等風頭過去,沒想到淮山來了,還把衙門的人也引來了。

“淮山說,定安侯府就是個破落戶,小公子看上他家姑娘是給他們臉,既然好言好語不肯聽,那就讓老夫人吃點苦頭,再嫁禍給鞍前馬後、從不離身的三夫人,他就不信,侯府還會留著那個掃帚星。”

霍以驍聽得眉頭緊鎖。

罵溫宴是掃帚星,還想把溫宴娶回府裏,他們順平伯府缺掃帚嗎?

季究果然是什麽都不行,腦袋尤其不好。

證詞記錄在案,陳九魚被押了下去。

霍以暄看了眼霍以驍,見他臉色陰沉沉的,知道這位“管殺不管埋”,只能由自己來善後做好人。

“給口飽飯,別餓著。”霍以暄道。

李知府沖衙役點頭,又匆忙邁著步子到了霍懷定邊上,道:“霍大人,下官剛剛那麽說,就是為了嚇唬那陳九魚,我們臨安衙門從來秉公守法,絕對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溫大人、徐大人,是不是?”

溫子甫覺得這事兒不用解釋,但李知府著急,他只好和徐大人一道替他附和兩句,

霍懷定自然沒有往心裏去。

他看到溫宴給霍以暄支招,自家兒子表現得不錯。

威逼、利誘、嚇唬、安撫,只要能讓人開口,都不失為斷案時的一種手段。

比起霍以驍要麽不開口、一開口就嚇死人,溫宴小姑娘一個,已然是很有想法了。

到底是宮裏長大的,不可能天真如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