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聽我說個故事吧。”白鹿輕聲說道,“聽完,你們再決定是否要殺了禍鬥。”

上古時期,混沌初開,鴻鈞未講道,女媧未造人,三界以妖為正統。

盤古遺留世間之力,經六道輪回,賦予巫族天生神通,後巫妖兩族分庭抗禮,妖據天界而立,巫據地界而生。從此,世間便有了神魔之分。

而這世間,除去神魔,還有諸多中立妖獸,行於人間。

後女媧摶土造人,置於人間,人族太過脆弱,難與妖獸共存,天庭便依天道制定法則,以善惡評定萬物生靈,以此守護人族。

妖獸便也是從那時起,被分作了神獸與兇獸。

“可有的妖獸,太過強大,生來便會為人間帶來災厄,這與善惡是無關的。”熏池說著,望向夫諸,不由得輕嘆了一聲。

亦秋停下了撥弄池水的手指,擡眼之時,目光不自覺望向了幽硯。

夫諸出現後,熏池的態度再不像先前那樣強硬。

此時此刻,她們坐在敖岸山中的神鹿池邊,飲著山間朝露沏的清茶,聽這遺世已久的熏池與夫諸,說起了兩千多年前的一個故事。

原來,熏池並不是夫諸的主人,他只是給了夫諸一個容身之所。

夫諸生性溫和,可上萬年來,一直被天人兩界視作兇獸。

只因它擁有著太過強大的力量,卻一直無法很好的將其控制——它去過的地方,必見大水,它行過的城鎮,必遇水患。

它沒想過傷人,可縱然逃竄在人間的每一個無人角落,也依舊還是會在不經意間傷害到無辜之人。

熏池說,這世間很多事是不公平的,天道法則以善惡評定萬物生靈,可善惡又該以何種標準去評定呢?

幽硯冷笑道:“還不都是由你們這些仙神評定?”

熏池沒有否認:“隨著人族漸興,天庭下令,諸仙神下界降服兇獸,守護人間……我便是在那時,遇上了夫諸。”

夫諸雖被稱作兇獸,卻從未想過傷人,心地善良、性情敏感,像個不曾長大,卻又沒人疼愛的孩子。

為保下它的性命,熏池便對外聲稱自己已與它締結血契,將其收作了一只靈獸。

可實際上,他並未剝奪這個孩子的自由。

他將它帶回敖岸,一次次從那被水淹沒的臥房之中醒來,無奈卻又不厭其煩地教它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這樣的情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夫諸終於修出人形,能夠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力量了。

而那時的人間,正處一片慌亂之中。

上古兇獸禍鬥忽然現世,為人間帶來了可怕的災劫。

禍鬥生性兇殘,又能使天火,可焚毀仙神三魂七魄,一時之間,就連水神都束手無策,其余仙神更是沒一個能想出法子。

夫諸得知此事,自願前往一戰。

這一戰,一追一逃,持續百年之久,禍鬥終是敗下陣來,顯出弱小的原身,因傷重而不停輕聲嗚咽。

夫諸一時心軟,請求熏池像當年收留它那樣,將禍鬥一同收容。

可這些年來,禍鬥作惡多端,天地難容,其本性更是極為惡劣,這讓熏池心底生出了猶豫。

“我能制住它。”那時,夫諸堅定道。

熏池思慮許久,終是以自身神力封住了禍鬥大半修為,頂著來自天庭的諸多壓力,將其帶回了敖岸山。

他說,他至今仍不知那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後來發生了什麽?”亦秋忍不住追問。

只見那白鹿緩緩閉上雙眼,鹿角忽如枝丫般發光生長,短短數秒,便開出幾朵無比潔白的花。

微風一吹,花兒便隨風零落,飄至亦秋與幽硯的身前。

亦秋驚嘆著將其捧於手心,只見熏池指尖於神鹿池中輕輕撥弄出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下一秒,池水染墨,四周的一切都漸漸虛化,直至徹底黑暗。

所有光線消失前,亦秋下意識抓緊了幽硯的左手,她很快感覺到了對方平淡的回應,一時心安許多。

當視線再次清晰之時,熏池與夫諸都已不見,此處還是那個神鹿池,可四周景象卻與方才有著有許多不同。

是季節的不同,是花草樹木生長的地方不同,這些不同太過明顯,無需多麽細心,只一眼便能看出差異。

“這裏是……”亦秋站起身來,不由自主地貼近了正在打量四周的幽硯。

“熏池的畫中境。”幽硯說著,伸手觸碰了一下旁側樹木。

果不其然,她的指尖從那樹木之中穿了過去——這裏的一切,全部都是幻象。

“啊?那,那你知道怎麽出去嗎?”亦秋說著,皺了皺眉,“硬闖,會不會需要損耗很多靈力啊?”

“沒必要……”幽硯淡淡說著,轉身向別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對旁側緊抓著自己的亦秋解釋道,“這裏是夫諸的記憶,我們只能旁觀,無法幹預,所以也不會因此受到任何傷害。”